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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广场上，我看着她一个人从旅馆里走出来， 向小区的长椅走去，清白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夜深了，空气都冰住了，脆薄而清冽，月亮是真正的冷月，一只冻醒的夜鸟苍惶地滑过一段去年秋天的枯枝。

我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那令人心惊的牙齿印，我情不自禁地将视线移开，可又不得不转回来。“痛吗？”“不痛。”她的嘴角浮现出凄惨而淡然的微笑。我想刚刚应该跟着她过来的，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吧。

那天我一个人拿着一本《孟子》在学校里边走边读，她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那个时候，她还并不认识我。

有时候她会停下来看看竹林里那些刻在竹子上的字，轻轻的抚摸那些伤痕，有时候她会拾起那些已经凋落的花瓣，放进嘴里轻轻的咀嚼，有时候她会停在路边的哈哈镜前，跟镜子里的自己说：你好吗？我很好。然后对着它傻笑。我们一起走过铺满落叶的小路，枫叶落下发出簌簌的响声，还有她轻轻的天真如孩童搬清脆的笑声。

她忽然对着我说：同学，你可以停下来陪我说说话吗？

我停下来，回过头呆呆的看着她，她走过来跟我说：“你读了那么久，我唯一记住的一句就是，少则多，多则惑。休息一下吧，我跟着你走了很久了。”

随后我们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她掏出了随身听，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递给我一只耳机。“喜欢光良还是品冠？”她笑着问。“光良”“我也是！”她很高兴，特意放了一首光良的歌，歌名我已经忘记了，或者说当时一个音符我都没听进去。

她离我很近，近得可以看到她淡淡的眉毛和眼角小小的痣，我们只隔了一根耳机线，我甚至担心，她会听到我急速加快的心跳声。

我们沿着学校侧门的小路一直走，经过教师宿舍的时候，从高高的竹篱笆里伸出的一排九重葛，把小石子路点缀得像是一个结婚礼堂的步道，金色的夕阳从绿油油的叶子和紫红色的小花之间照射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滋滋的香味。走在那段小路上，我总是不由得感伤起来，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扮演着一名幸运的角色。我想，如果真有上帝的话，他一定不会这样安排的。

夕阳的余晖从枝叶的间隙里撒下，数不清的光束随着我们移动的步伐闪烁着。我偷偷瞄着身边的她，她的脸颊被晚霞敷上薄彩，空气中忽然传来一种朴素的香气，像是刚刚削完铅笔的味道。我很想牵她的手，像一只无知的猴子那样在马戏团的帐篷里绕场一周，可是我没有勇气，我把双手插进裤袋里去。而她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在想什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吧。这一个月让你发生这么大的改变，是因为那个人吗？”

她回过头看着我，灯光下她的脸像霜花一样苍白。一丝震惊的神情闪过，她忽然就笑起来。我无法阻止地看着她不停地笑，然后慢慢的蜷着身子缩在地上，脸贴着地，手捂住胸口，笑声渐渐的变小。

“你怎么了？”我想将她抱起来。

“不要碰我！”她瑟瑟发抖。

“你是不是生病了？地上很凉。”我再次试图去抱她。

“我说了不要碰我！”她用力地推开我，紧接着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低低的呜咽声在广场上回荡起来。绝望的压抑的哭声，让人听了就有一种莫名想要流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