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哲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一身华服的林知鱼端正地跪在榻上,如同以往多年见到他的姿态。
她左手边是凤印,右手边是国玺,面前是他不知何时拟好的诏书。
一纸废后诛族的诏书。
林知鱼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如果失败会是如何模样。
但是真正等来这个结果时,心中却无甚波动。
她抬眼看向堂中,一众嫔妃皇子挨挨挤挤跪着,不是为她求情,而是闻风赶来陈她罪状。
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天子,林知鱼淡淡道。
林知鱼这里所有的罪名,臣妾都认。
连哲易死死地盯着她,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他咬着牙道。
连哲易你都认?
林知鱼认。
林知鱼看向殿外,浓云密布,风刮得草木飒飒作响。
林知鱼后宫弄权,结党营私,打压皇嗣,干涉朝政,挟私报复,祸乱天下……都认。
林知鱼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坚定淡然,仿佛是给别人定罪。
连哲易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既没有愧悔,也没有不甘。
他莫名感觉心慌, 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连哲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
林知鱼知道他想说什么,看着殿外的风裹着枯叶和残花涌进来,扪心自问,不怕吗?
林知鱼正正衣襟,俯身叩拜。
林知鱼陛下,臣妾自知罪无可恕,且容陛下再听将死之人最后谏言。
连哲易神色怔忡,他听到她说“死”……
连哲易讲。
林知鱼陛下,请睁眼看山河,勿让云国千秋霸业,毁于一旦!
殿外恰逢惊雷起,连哲易无意识后退半步,面色惶然。
连哲易林知鱼,你在诅咒朕?
林知鱼手抚过诏书,微微摇头。
林知鱼陛下,若臣妾说,自始至终臣妾皆是为了云国,陛下可信?
连哲易抿抿唇,不置一词。
林知鱼看着他,突然笑了笑。
林知鱼陛下,臣妾真羡慕您。
她机关算尽都不如他生来就在其位。
她如何费心谋划都不如他随口的一句话。
如果她有这般身份地位,必要拒外寇,重民心,肃朝堂,正宫闱!
可惜……
连哲易对上她的目光,好像读出了浓浓的遗憾。
连哲易朕……
殿外再次响起惊雷,白光闪过,跪在堂中的一位嫔妃突然窜过来。
匕首插入林知鱼的胸口,复又被拔出来戳入腹部。
血溅三尺。
林知鱼只看到面前一片血色,身体前所未有的寒冷。
模糊中她仿佛听到了父亲当年对她的规劝。
林父知鱼,如今的云国,早已不复往昔,你妄图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无异于蚍蜉撼树……
当时她是如何回答的呢?
连哲易推开行凶的妃嫔,抱起林知鱼。
连哲易皇后,皇后,林知鱼!
耳畔仿佛有人在哭,但林知鱼已经无法分辨了。
她想起来当初的回答了——
林知鱼父亲,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国若无国,家何成家?
她不悔,只是遗憾……
酝酿多时的大雨终于瓢泼而下,掩盖了宫墙内的隐隐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