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似飞鸿踏雪泥（六）

沈凉雨愣在原地，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悲哀。

对于他来说，温客行就是他狼狈荒芜的人生中唯一的热望和救赎，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接近他，想留在他身边，可是他忘了，温客行自己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他也是一个天涯浪客，无根浮萍，又有谁能来拯救他呢？

沈凉雨问自己：你能吗？你能把他的童年从那场噩梦中解救出来吗？你能让时间倒流吗？你能让一切的不幸都没有发生、让他没有受伤吗？

答案是不能，不仅解救不了他，还妄图从他身上汲取温暖，来滋润自己，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无力主宰自己命运的弱者。

“凉雨，我是不是把话说的太重了？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你别哭啊......”

温客行拂袖轻轻替他擦拭了脸颊上的泪痕。

沈凉雨双手覆上自己的脸庞，直到手背上一片湿意，他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哭了，可他分明，已经很多年不曾流泪了......

沈凉雨低着脑袋，闷闷地道：“我没事，谷主，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温客行凑近了些许，轻声问道：“凉雨，那位少主，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沈凉雨的身体猛地颤动了一瞬。

温客行垂眸，眼中满是怜惜，“那个时候在魔都，我记得他常常辱骂殴打你，言辞颇为恶毒，你却从来不敢反抗他，总是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折辱你，现在想来，你是不是早已经习惯了？”

沈凉雨沉默不语。

温客行叹息道：“看来你在那里真是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难怪你不想跟着他，他的确不是个好主子。”

“不是那样的，不是谷主你想的那样，”沈凉雨轻声驳斥道，“如果没有少主，我和我娘早就曝尸荒野了，少主愿意为我娘治病，我很感谢他，我不想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对我不好的缘故，而是因为......”

是因为你，因为我喜欢你，心悦你，我想看着你，想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

这些话，沈凉雨不能说，也不敢说。

温客行眨了眨言，“因为什么？”

沈凉雨把头偏了过去，闷声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待在他身边太久了，我腻了。”

“哈哈哈......”

温客行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温朗清澈，悦耳如铜铃，听在沈凉雨耳朵里，让他晕晕乎乎，只觉得心田像是飘落了一片轻盈白皙的羽毛，有点奇异的痒，也有点酸。

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眼看天色渐晚，傅红雪却迟迟没有回来，温客行这厢有点坐不住了，他拿起扇子，对着沈凉雨道：“凉雨，傅兄还没有回来，许是出了什么事，我去找找他，你留在这里，哪里也别去，安心等我的消息，明白了吗？”

沈凉雨急忙道：“谷主，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两个人有个照应！”

温客行却把他刚要起来的肩膀按了回去，“我们一起去，到时候迷路了怎么办？傅兄万一回来联系不到我们怎么办？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照应，万一我和傅兄都迷了路，你还可以找人来救我们，凉雨，听话，乖乖守在这里，知道了吗？”

“......好”沈凉雨极其无奈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