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七）

顾湘在一旁看得好生入迷，嘴角的笑容颇为微妙。

周子舒温公子，若你别有用心，不妨直接划下道来，不必费事作态。若君是友非敌，则请勿相逼。

温客行好的。

温客行轻笑一声，松开了手。

几个人好不容易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烤火，温客行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了，一只手已经飞快地触摸上周子舒的脸颊，随后被周子舒一把扣住手腕。

周子舒温公子。

温客行奇怪呀，这触感是皮肉，怎么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的？

周子舒正是在下不才自己长的。

周子舒淡淡应道，不着痕迹地挥开了他的手。

周子舒这人究竟是谁？既认得流云九宫步，又看破我的易容。

周子舒心里将那些可能会认得自己的人一一排查了个遍，仍是毫无头绪。

温客行我这些年看人从未看错过，你这身骨相如此清俊，必非凡品。

顾湘怎会！主人，你上回还指着一个村姑的背影，赞她生得好一对蝴蝶骨，必是个美人，结果呀，转过来一看，挤眉弄眼的比猪头肉还油腻！

顾湘砸吧着嘴，捧腹大笑，幸灾乐祸地吐槽他。

温客行你懂什么，那人先天本是美人，后天潦倒，变得气质猥琐，不算我看走眼。

温客行不以为然，据理力争。

温客行至于周兄嘛，我暂时还看不出破绽，但你一定易了容。

周子舒美吗？

周子舒阴阴笑了一声，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温客行完美。

温客行打量他许久，低笑一声。

温客行张公子，打伤你的那群人，戴的鬼面是青崖山鬼谷的标志，这群恶鬼绝迹江湖这么多年，镜湖派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张成岭我不知道。

温客行你不知道？那周兄，你总该知道鬼谷的厉害吧？平白无故摊上了这么大一桩子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来龙去脉？

周子舒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不过猜也猜得到七七八八，江湖上的事儿啊，无非就是贪、嗔、痴三个字，鬼谷销声匿迹多年，谈不上仇，秋月剑素来洁身自好，与世无争，也谈不上痴，那便只有贪了。青崖山鬼灭了镜湖派，想必是贪图什么东西。

张成岭的脸色有些僵硬，被温客行捕捉到，深不可测地笑了笑。

温客行不知道周兄有没有听过一句童谣？

周子舒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弃谁。

温客行没错，这首童谣在过去数月传遍了江南，人人都知道这是五湖盟在为了争夺武林盟主而造势，但是却在前几日，从越州城传来了奇怪的下半阙。

周子舒神色淡淡，也不问他是什么，温客行便低头轻咳一声，顾湘立即会意。

顾湘主人，是什么啊？

温客行彩云散，琉璃脆，青崖山鬼谁与悲。

周子舒摇头哂笑一声。

周子舒这青崖山鬼有什么可悲的？哪一个不是恶贯满盈，走投无路才遁入鬼谷的？

温客行周兄说得没错，但青崖山鬼四个字，指的不是群鬼，而是二十年前，在青崖山伏诛的大魔头容炫，相传这个魔头身后留有名为天下武库的武学宝藏，那里藏有各大门派失传已久的至高武学，能令任一凡夫俗子无敌于天下，而开启这武库的钥匙，被称之为琉璃甲。

周子舒这种怪谈，温兄也姓？

温客行怎么，周兄不信？

周子舒人之贪欲罢了。

温客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某个名字几乎就要破土而出，最终在唇边止住。

温客行周兄所言极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周子舒休憩片刻吧，天快要亮了。

周子舒转身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又躺了下来。

温客行天，是快要亮了。

温客行长叹一声，悠远而寂寥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