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六）

江南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石桥上青苔繁盛，绿枝倒挂，石桥下碧波如洗，渔人泛舟。

“你追我，我追你，江湖世代有传奇！”

“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弃谁！”

周子舒从石桥上缓缓走下时，迎面撞上了一群小孩子，他们一边追逐打闹，一边口耳传诵着这首童谣。

周子舒又是这首歌谣，江湖才太平了几年，五湖天下盟就想造势，搏这武林至尊的虚名，岂不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周子舒心中不免有些疑虑，不过，那些个为了争雄称霸、逐鹿中原的比武竞技，他一个早已不愿过问江湖之事的人，也无需多问。

周子舒抓着自己的斗笠，慢悠悠走到桥下，停在岸边最近的一条船上睡了一个老头儿，草笠盖在胸口，八成也是在晒太阳。

周子舒好笑不已，用斗笠的边沿轻轻一挑，倏地一下就将那老头的草笠掀翻了。

老头谁呀谁呀谁呀！你个孬孙弄啥咧？没看到老子在睡觉吗！

摆渡的老船夫操着一口南蛮方言，顶着一撮花白的胡须，不耐烦地指着他骂道。

周子舒做生意吗？

周子舒挥了把袖子，低着头笑问道。

老头做！

老头精神了不少，哑着嗓子喊道。

周子舒我要去镜湖山庄。

老头三钱银子一渡，走不走？

还是那蹩脚的方言。

江阔云低，水面无风，不远处的河岸边立着一身形颀长挺拔之人，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周子舒行，走吧！

周子舒对酒肉钱财向来爽快。

老头你个傻孙！三钱银子够二十个来回嘞！

老头惊得从船上蹦了起来，指着他鼻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周子舒你开价了，我答应了，便是买卖，你管我傻不傻。

老头你且等等！

老头腰杆一挺，双腿一蹬，拦在了他面前。

老头我看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啊，看你这随时蹬腿的痨病鬼样，你是不是憋着啥坏主意，想讹老子我啊？滚你的蛋，我不做你的生意！滚吧！

老头两只眼睛往上翘，瞪得浑圆，像一只被惹急了的猴。

周子舒无奈垂头叹息一声。

温客行佛且不渡有缘人，既然无缘，何必强求？兄台若不见弃，何不与在下共渡？

巧了这不是，周子舒正骑虎难下时，风流倜傥的温公子便带着他的小婢现身在对岸了。

周子舒抬头看了一眼远方的天色，尚未说话，那船上的老头便按捺不住地又跳了起来。

老头弄啥嘞弄啥嘞！酸文假醋的臭小子！你想干啥？跟老子抢生意呀？你懂不懂啥叫先来后到！

老头趾高气扬地回头冲周子舒使了个眼色。

老头傻小子，走！

周子舒行，走了！

周子舒愣了一会儿，马上应道。接着又抬头对盛情邀请他的温客行挥了挥手。

周子舒江湖有缘再见！

温客行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温客行微笑着拱手相送。渡船远去，他的视线才渐渐收回。

顾湘主人，那痨病鬼到底什么人啊？

温客行变数。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辽阔的湖面上泛起一阵阵涟漪，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湖心中央有一清亭，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

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