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踏马蹄清夜月（三）

静安郡主之前他曾同我说过，待他卸甲归田，他就会同我，一同去居住......

静安郡主笑着展望了片刻，那已永不可能实现的幸福场景，泪水淌过鼻尖，滴在那支木钗上，终结了她所有的向往。

她纤弱的身体就这样在周子舒眼前寂然倒下，黑色的血从嘴角缓缓流出，如花的生命就此凋谢。

大雪纷飞，整座城陷入了一种无边的寂寥和冷清中。

小黑都处理干净了，只有几个不识时务的将领，试图负隅顽抗，属下已将其格杀。

周子舒缓缓步入大堂，身后的一个黑衣手下向他报告节度使一案的残党情况。

小黑首领，毕长风于扳倒节度使一事犯下大错，又执意离开天窗，惹怒晋王，晋王命您亲自动手。

早晨，大雪落满一地，覆盖了残年留下的踪迹，除垢纳新，瑞雪兆丰年，或许明年会是个好节气。

关押毕长风的地方是一座暗不透光的地牢，洞口寒风呼啸，地牢内幽暗潮湿，腐草无光，粪冲至秽，几盏鬼火烧得正旺。

周子舒在韩英和段鹏举的护拥下，一路走了进来，毕长风拖着那一身老弱的残躯，僵硬地站在唯一的一个窗口前，他衣衫褴褛，眼中没有丝毫生气，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

周子舒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中的情绪复杂不明。

周子舒毕叔。

周子舒恭敬地喊他，无半分倨傲之态。

毕长风庄主，你来了。

毕长风的头垂在一旁，饱经风霜的眼一直在看着地面，听到他的声音，才感慨地应了一句。

周子舒毕叔，四季山庄只剩你我了。

毕长风八十一个兄弟跟着你来到了晋州，如今只剩你我，连九霄都死了，还有什么四季山庄！

毕长风的满腔悲愤，周子舒如何觉察不到，悲从中来，旧伤发作，他佝偻着腰，竭力压抑住撕裂般的剧痛，却还是咳出声来。

毕长风你的伤怎么还没好？

周子舒有影无踪，有进无出，无所不知，无所不在，这四无，是我创立天窗时，晋王的要求。

一旁的韩英闻言皱了皱眉，于心不忍地看着他的庄主。

周子舒天窗，进来了，便出不去了，你是知道的。

周子舒漆黑的眼对上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自寻死路。

毕长风我知道，不能站着出去，还不能躺着出去吗？就算只能痛痛快快的活一天，也好过继续沦为晋王的走狗！

毕长风站在他面前，是视死如归的姿态，他用最后的生命绝望地对抗着天窗，只为了那短短片刻的自由。

周子舒你宁愿沦为废人，也不愿继续跟着我了。

毕长风这些年来跟着庄主出生入死，你叫我干什么我都干什么！但四季山庄兄弟及至亲屡遭迫害，让我不得不质疑晋王的初衷，事到如今，我实在干不下去了，别说打七根钉，就是千刀万剐我也不干了！

周子舒被他的话震撼到，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双寒冰一般坚不可摧的的眼出现了裂缝，他在痛苦，在纠结，在自责。

这个冬日的清晨，寒风刺骨，每个人的双眼都蒙上了一层雾，人生如一叶孤舟，何处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