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戚真真被囚于冷宫， 戚氏一族也被刘子行铲除殆尽。玉无心去过冷宫看过戚真真一次，半月之后，戚真真就疯了。而戚氏早已倒台，她唯一的儿子也被她亲手害死，她一辈子防着周生辰和刘子行，谁又会去在意这么个疯女人呢。最后再听闻她的消息时，说失足跌入冷宫旁的荷花池。玉无心听闻这个消息时，她已经在长公主府住了一个月余。长公主府中也有一个池塘，因长公主是道教之人，也对荷花情有独钟，觉得它出淤泥而不染，以前便在府中特意种下一池荷花，一直由府中下人打理着。不过因冬季，只能看到冰寒刺骨的池水和枯荷枝桠稀稀疏疏的落在水面上。

　　长公主也知道玉无心的本事，着然她也在此便对站在池塘边上望着池水的女子道“崔姑娘，你戾气太重了”

　　玉无心着一身单薄的蓝衣，如今尚有一层修为在身，虽说不能使什么惊天动地的术法，防护一下周身不被冷气侵蚀还是可以的。闻言，只是淡淡的拂了一眼枯败的荷塘“我从来就不是好人，你知道我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所在意的，其他的，不要招惹到我面前，我亦也不会去招惹。但若是伤害到我在意的，天涯海角，地府阎罗我都不会放过。我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从不是好人。”

　　戚真真当初敢算计她和周生辰，她就没有让她好过的打算，本来想用蛊毒折磨她下半生生死不如的，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先疯了，如今不过溺水身亡便算便宜她的了。

　　长公主叹息一声，也不知当初的做法是对还是错，不过至少如今这个女子还是有在乎之人，恰好她在乎之人也在乎这世间一切，在乎北陈。转身离去，她想起来，还有个小家伙需要她。

　　寒风凛冽的刮过，冬季的末尾依旧寒冷依旧。不多时，空中雪白纷纷落下，给这个原本孤寂的城增加了一片银白素雪，轻轻覆盖过那一场平静下的战争。

　　玉无心看着这细白的雪，走出庭廊，站在银装夙夙的空地中，任由这雪飘落在头顶肩上，身上接住这素素白雪，她想知道这里的白雪和西洲有什么不同。为何她如此眷念西洲，却厌恶这个金碧辉煌的中都。她闭上眼睛，细细的感受着此刻这天地间的万物，或是风或是雪，又或是这座宁静的府宅外的炊烟人家。稀稀疏疏的雪落在身上，风从耳边拂过，让她感受这人世间的寥寥炊烟。

　　她此生，喜欢这个世界，厌恶自己出生和成长的那个地方，对哪里她就算回去渡劫之时，竟然都找不到一点归属感。而来到这个世界，明明如此陌生，还有着许多束缚和规矩，她却喜欢极了。哪怕渡劫成功后，不需以九层修为就为了换回来此地而差点神魂具毁。她爱这里的人间吗？不，她不爱，一点都不爱。所以不管是戚真真还是刘子行。对她们下蛊毒她没有一丝犹豫。更遑论第一次见刘子行，他明明没有任何得罪余她的地方，她就任由自己的喜恶给他下毒。

　　她不在意这里的人的命，别人努力的活着，为了权利又或是其他，而她不在意，依照自己的喜恶去判定那个人该不该死。对于杀人她随意而毫不在意，甚至杀人之时还会有那种隐秘的快意，她的性格其实早就在前世那二十多年的杀人中扭曲了。

　　就如一开始认识周生辰，觉得他有趣，半点不在意这世间的礼教，随着自己的性子去使劲手段去撩拨他。因为她只在乎自己开不开心，不在乎周生辰被撩动心后又忆起自己的身份和责任那种纠结和自责。她不是个好人，不曾否认。

　　落在脸庞的雪不再落下，她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去，一把青色油纸伞遮挡在头顶。过于忘情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靠近。就算没有转身，她也知道身后之人是谁，那一身气息原来已经如此熟悉了。

　　“周生辰，对不起”她想向他道歉，以前的她太任性了。从来按照自己的心意活得太随性，从来不知周生辰心中的煎熬和苦楚。这个俗世有他太多牵绊，他无法如她一般任性，由着自己 的喜恶来。她曾经以为喜爱一个人一定要在一起，谁若是敢阻拦就杀了谁，历经如此多的时间之后，也让她在这个尘世中束手束脚，有了牵绊，不能随性而为。

　　而身后的周生辰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道歉，可她浑身充满着一股难言的悲伤，他护了她半生，不就想让她开心随性的活在这里吗？可是他却做不到她心中最想做的事，是他对她一腔情意满腹悲伤，他辜负了这份情意，又怎是她的错呢。

　　“十一，下雪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一切就会恢复原位的”

　　届时，他依旧是戍守边疆的小南辰王。而她也会回到清河郡，如她那日在长行殿的誓言，留在清河郡编写史书，一生不嫁。总归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最终才走到这一步的。

　　玉无心闭了闭眼，是啊，从今以后，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一如她们未见之前。待她回到清河之后，以往她们的纠缠和期盼都将化为泡影，不在这世间留下一点痕迹。

　　将情绪隐没在眼底之下，她方才转身朝他俯首跪地恭敬一拜“弟子崔时宜拜别尊师，自此之后，各别两欢，愿师傅一生平安喜乐，再无遗憾。”

　　泪珠滚烫落下，她的头低得极为恭谨，紧紧的贴着雪面，看着落在雪地中的泪珠化了雪，留下一点点的湿濡。

　　此去经年，一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