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吴歌

　　“你戴个帷帽干嘛？”

　　到了湖岸边，三人本来打算乘船游湖。恒愈却拿出一个垂纱帷帽戴上，十分的……做作……

　　“这是我作为一个名人雅士给自己配戴的”恒愈挺直了腰背，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执扇，端得是一派文人墨客的身姿。

　　“你开心就好”

　　“我就不和你们二人去游船了。现在去拜访个朋友”恒愈却提出告辞。

　　于是便是他二人一同游湖。

　　小小的船舱内，案桌上摆放了一些酒菜。船夫摇桨，划开一圈圈波纹。

　　玉无心替周生辰斟了一杯酒，自从之前醉酒后，周生辰便不许她贪杯，她便只是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尝一尝这南萧的酒与北陈的有何不同。

　　“师傅，我们明日便回去了？”

　　“嗯，免得你师姐们担心”

　　也是，出来的时候那种情形，师姐可不得担心死，还入了敌境。玉无心只希望杨绍能出息些，别让她做的这一切打水漂就行了。

　　她正出神思考着，突然船身剧烈晃动了一下，朝一面偏去，她一个不注意直接整个人往前面扑去。杯盏交错声响起，一双手有力的抱了她一下。她愣了一下，雄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微微抬头，便是对上周生辰深邃的眼眸。

　　而此刻，桌上的杯盏错乱的倒着，她有大半身子扑在他怀里，他应该刚才是想扶稳她，却没想到她扑过来太快了，手正好圈在她腰部处。

　　两人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对方，这一刻的时间仿佛是停滞不前的。

　　“二位，实在对不住。刚才打滑了一下”

　　船夫的声音在船舱外响起，充满了歉意。方才惊醒船舱内的二人，周生辰忙将她扶坐正，却是有些手脚慌乱，反而将衣袖勾挂到她腰间的腰挂上，与腰间的鞭子挂在一处缠着了。他正想伸手去解，还未碰到又将手收回，那里毕竟是女子的腰部，他实在不好轻易冒犯。

　　玉无心看着他这么一番动作下来，反倒搞得手忙脚乱的，不禁好笑，见他难得这般局促，便只好伸手解来腰间他的衣袖。

　　袖子被解开后，周生辰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便充满出了船舱，站到甲板之上。

　　风掀起他的衣袖一角，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颤动着的衣角如同他此刻的心一般，在热烈的鼓动着。明明不可以，却不可抑制的跳动。心湖中掠起一丝波澜，便推开无数的波澜起伏。

　　玉无心看了一眼甲板上站着的男子，一袭白衫芝兰玉树，临风而立。收回视线，将桌上倒下的杯盏收拾一下，却在这时听到外面一艘极大的花船之上，传来姑娘们的邀请之声：“那位郎君嘞，倒是没见过，可否上船一叙呀？”

　　她皱眉，之前读过关于南萧的风土人情的游记，她倒是知晓南萧有些地方会专门有这么一中花船，上面都是适龄未嫁女子，常常乘船出游，遇见中意的公子郎君就邀上船。一来二去就喜结良缘，不过，这些人是看上她的人了？

　　她直接起身，踏上甲板。见周生辰正准备返回船舱，她直接上前，踮脚，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借力在他脸颊处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下，便放开了他，转而挽着他站在甲板处道：“外面风景这么好，着急进去干嘛。”

　　而被她挽住的人却是整个人都愣愣的全靠她来行动，于玉无心而言，这一吻不过是占有欲的宣示。而周生辰却是被这一吻给搞懵住了，刚才她温热的唇贴着他面颊虽然只是一瞬间，却是真真实实的。半年面颊如今还有些灼热，而刚刚平复下的心湖被这一吻，又炸裂开来了。

　　“咿呀，原来郎君已有良人了。小娘子倒是个美人”花船上的姑娘见人家也是有意中人，便是打趣一下。

　　“那是”玉无心志得意满。

　　船夫也道“小娘子再晚半步出来，你这郎君怕是得被这花船上的姑娘请上船喝酒去了”

　　玉无心头微抬，是她的只能是她，谁敢抢！

　　不过这南萧的风气倒是奔放，在北陈，因为那劳什子贵女名衔，她不能展露武功便算了，甚至不能出去抛头露面。想想当初在西洲，她要出去，还得把成喜给迷晕才能出去。

　　在北陈唯一好的便是，遇见了周生辰。不然，她恐怕早就说服漼三娘，带着她去浪迹天下了。

　　两人游湖了一会儿，再次遇见拜访完友人的恒愈，于是三人找了处亭子听曲喝茶。

　　“他怎么了？”恒愈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周生辰问道。

　　玉无心听着这曲子倒是觉得有趣，好像有些耳熟，正听得入神呢，被恒愈这么一问，便道：“不知道，估计听这曲子听入迷了吧”

　　她不会承认是她亲了周生辰一下，就把他亲成这幅模样的，太不符合他平时高大威猛的形象了，作为徒弟，得时刻保持好他的形象。

　　恒愈却是不信，听这曲子能让他入迷？肯定刚才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不过这曲子怎么感觉漼姑娘更入迷啊？看向正津津有味听着的玉无心。他推了推周生辰道“你确定漼姑娘听这曲子没事？”

　　毕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这曲子怎么着都有些不合适吧。

　　周生辰这才回神，细一听这词曲便皱眉道：“你怎么带我们来听这个？”

　　“不是我，是漼姑娘要听的”恒愈可不背这个锅，转头看去，玉无心却是听的很入迷。

　　“香巾拂玉席，共郎登楼寝……”

　　玉无心正在细细琢磨着这曲子的词，这词她绝对在哪儿听过。

　　周生辰听她这般一念，眉头皱得更紧丢了一个银锭子给恒愈道“让他们换一首”

　　恒愈只得任劳任怨的过去让人唱曲的歌女换一首曲子，玉无心突然就想起来了，对他道：“我想起来了，我在府中藏书楼看过这首词。叫子夜吴歌”

　　“……”

　　周生辰面色微有澶红色浮起，又有几分尴尬之色，而恒愈正好过来听到，脚步踉跄了一下，他以为北陈一向不如南萧开放，她一个世家贵女定然从小学的不是女德就是女戒，怎么知道这些。

　　“漼姑娘是如何知晓这些的？”他好奇一问。

　　玉无心正准备开口，周生辰忙给她倒了杯茶“喝茶”

　　玉无心疑惑看向他，干嘛不让她说？难不成他的那个子夜吴歌也是什么孤本不可让人知道？可是她想起来这个词好像有些过于孟浪了。难不成……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周生辰，她知道这里的男子到一定年纪便会有人给他们一些书，教他们学成人之道，莫不是那是周生辰的启蒙书，所以不能让恒愈知道。

　　见她这般目光，依照周生辰对她的了解，她绝对又想偏了。但是他也不解释，总不能让人知道好好一个世家贵女看过他放在藏书楼的那种书吧。他错了，知道十一胆大，就不该真的将藏书楼钥匙交给她，这以后鬼知道以她的能耐还能翻出什么来。

　　见他们两个如此，又不说清楚，恒愈抓心捞肝的，可是他又问不出来就郁闷的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看周生辰那尴尬的面色，绝对是关于周生辰的糗事，可惜不能知道。

　　“姑娘叨扰了，这下以美酒一壶可以邀姑娘共饮吗？”突然，一个男子朝玉无心这边走来，行文人之礼，手中还拿了一壶酒。

　　玉无心撇了他一眼，不认识，干嘛突然给她送酒？莫不是刘长善那个狗东西找来谋害她和周生辰的？她突然警惕起来，不过再仔细一看，这人气息平淡，根本不像学过武的，下毒？再警惕看向那壶酒？

　　“在下侯莫陈，见姑娘举止文雅，想认识一下姑娘，不知姑娘出自何处？”侯莫陈见她的目光警惕，便道明身份。

　　恒愈也认识此人，看了一眼周生辰，只见这侯莫陈过来后，他那双眸子紧紧的盯着他，心头掠过一丝恶趣味开口道：“这位是南萧侯莫家公子，也算是我的学生”

　　玉无心方才放心下来，不过这人真能张口胡扯，她看了看自己的坐姿，随意而懒散，若不是有周生辰在，她指不定还得翘个二郎腿，坐得再霸气些，便随意道：“北陈南辰王府玉无心”

　　她并不想让除了周生辰认识以外的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虽然这个名字也算是她本人，可是这里没人知道。

　　“原来是玉姑娘，这个名字倒是别致。”

　　周生辰听她如此回答，紧皱的眉头倒是松散开来一些。

　　“不介意一起喝一杯佳酿吧？”

　　“介意”她又不能喝酒，还拿来馋她，这人真烦！

　　侯莫陈正准备坐在另一个空闲的位置，听到她的话，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倒是恒愈原来是被玉无心这利落得不给人面子的话咽了一下，随即开口解围道：“我们这就走了，便不必了”

　　三人离开后，恒愈这才放声笑了起来，刚才看着侯莫陈那表情他差点没忍住。周生辰嘴角也不禁流泻出一丝笑意，眉眼唇畔携带了些许笑容。

　　玉无心却是不明白有何好笑，只是有些忧愁，明日便要回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