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买桂花同载酒

万花谷

“你来了。”柳余居士在自己面前的棋盘上落下一子。

“文何已死，我倒要看看，如今谁能保得住你。”单连的面容有些扭曲。

如果柳青在场，一定能认得出站在师父对面的人是万花谷外小镇子上表演皮影戏的皮影师傅。

单连头发脏乱，胡子茂密，破旧的麻布短衣上沾满了酒气。

“他死了吗？”柳余轻声问道。

“没错，文何那个杀星当年留了那么多暗伤在身上，他死之前想必很痛苦吧？假如不是谭将军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他过得这么惨。”单连有些快意地说。

“你恨我们……当年，令妹的事情，是我之过，我很抱歉。”柳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住口，你没资格提小莲！你们这对恶心的断袖，祸害谁不好偏偏要祸害我妹妹……她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凭什么为你而死？”单连右手五指中探出五股银丝，系在了柳余四肢和脖颈上。

“文何已死，我于人间已了无牵挂，你若因单莲之事恨我，这条命给你也无妨。当年，我确实亏欠她许多。”

单连的眼神陡然变得狠厉，右手成爪，收紧了柳余脖子上的银丝。柳余则毫无反抗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说，听风吹雪蛊虫在哪？”单连松开银丝。

“咳咳……当年之事便是因此而起，如今你也要被卷进这无尽的纠葛中吗？”柳余咳了一声，皱着眉问道，“你杀我我毫无怨言，但你想要听风吹雪……柳某，恕难从命。”

“姓柳的，我今天能站在你面前，多亏了一个人，他要听风吹雪，我要你的命，我们各取所需，你最好识相一点，假如你告知我听风吹雪的下落，我可以大发慈悲，给你个痛快。”

“一个人？谭将军……谭星疏？”柳余很快便推测出了幕后之人的身份。

“怎么，是你千百仇人中的一个？”单连笑得讽刺。

“不，当年龙门据点倾颓寨中，与匪首往来的书信里出现过这个名字。”

“一派胡言！浩气盟的人怎可能与匪首勾结，柳余，编瞎话好歹编的像样一点，不过即使你今天说出朵花来，也别想活着出去。”

“当年绑走我的人是为了听风吹雪，如今你来取我性命也为了听风吹雪，你就半点不好奇吗？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何况听风吹雪的消息已经消失在江湖中百年之久，知情者寥寥……”

嗤——单连左手袖子里滑出一柄匕首，下一刻，这只匕首刺在了柳余前胸，将柳余未说出口的话彻底封在了喉咙里。

“文何……等我。”柳余眼前白茫茫一片，只余文何道冠道袍剑若惊鸿，挑一支芍药送至柳余面前，少时眉眼一如初见。

单连只觉得空寂，替妹妹报仇是他大半辈子的执念，如今心愿得偿，反而不知道往后余生该怎么活。不知怎么，单连想起了当年自己和妹妹与柳余、文何最初的模样。

盛夏喧闹，四人拼酒至醺醺然，单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握住柳余的手，对他说：“我知道你与文何哥哥相交经年，情谊深厚。我不多求，只求柳余哥哥能记住我，余生都不忘却。”那时文何的脸臭的可以。单连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原来除却癫狂神色，他也有一双温柔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