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潭18——回首

邝露问，“当真？那你当时怎么不说？”若她知道他的本意，或许就不会收下。

“当时什么情况，你忘了？”润玉说。

邝露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旭凤为他炼化了穷奇，说他死不了，但旭凤不知道他施了血灵子。当血灵子反噬，仙体虚弱的他根本无力抵抗。他命悬一线，执意要将人鱼泪送给她，她不停地哭，说什么都不肯收。然后她说，“陛下要邝露收下，就请陛下发誓，一定要努力好起来！”

她真的怕，怕他就此灰飞烟灭。他伤得太重了，他活得也实在是太累了，甚至她明显感觉到，他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他大仇得报，却一无所有，天帝之位于他不过是枷锁。这六界对他从无丁点善意，而他于这六界亦无丝毫留恋。

他不想活了，她真不知道还能怎么救他。当初他身受三万道极烈酷刑，震泽天雷、无极电光、莲台业火，伤势惨重，奄奄一息，她都不曾如此害怕。因为她知道他还有留恋，他还要顾全洞庭三万六千四百生灵。而这次，他真的是生无可恋，更何况又伤痕累累，痛苦不堪。

她甚至想过，如果他真的熬不过这一次，那她一个人要怎么独活？她有深爱自己的父亲，绝不忍心抛下父亲随他而去。可若没有他，她怎么活得下去？

“露露，你知道当时生无可恋的我，为什么又活下来了吗？”润玉问。

“为什么？”邝露不知，只记得当时他躺在床上，亦是垂泪不止，却答应了她。

“只因为你！”润玉的眼睛里泛着点点星光。

“因为我？”邝露很吃惊。

“对！除了你，我这一生，从未被善待过。他们一个个都打压我、抢夺我、欺骗我、背叛我，我在一次次的灾难打击中，艰难地活了下来。我告诉自己，要变得更强大，才能守护住属于自己的一切。

我做到了，我报了仇，成为了天帝，拥有了一切，却失去了那未婚妻的心。我修复了她的陨丹，让她失去爱的能力，让她不再爱任何人，也包括我自己。我以为我可以圈养她，她却屡屡逃离。

我守了几千年传为笑柄的婚约，最终还是成了个笑话。我利用了她，也多次拯救了她，如此算来，也是两不相欠了。

唯一让我有亏欠的人是你！”润玉说。

“陛下，你从不欠我什么。”邝露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些，她只知他对锦觅的深情，却从来不知他对锦觅的利用。如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她知道，他没有必要骗她。

细细想来，也是。倘若他对锦觅真的是一心一意，情深几许，爱到痴狂，政变举事没必要选择在大婚之日。有哪个真心有爱的人，甘愿破坏自己想要的婚礼？

更何况，他与锦觅的婚约，是先天帝一手促成的。只要有先天帝在，二殿下纵使抢婚，亦捞不着丝毫好处，反而会因此遭先天帝厌弃。他也可以在婚后徐徐图之，不至于像当初那么孤注一掷，或许还会更加稳操胜券。

只是后来，他对锦觅的做法，屡屡超出她的想象，她实在心疼。她理解他要做一个专心钟情一人的君子，对他回绝自己，亦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起初给他为妃做妾的想法早已不复存在。他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权势蒸蒸日上，一手遮天；感情痴情专一，初心不改。她更加仰慕他，尊重他。

只是他不顾一切地要得到锦觅，甚至不爱惜自己。倘若爱，为何破坏？倘若不爱，为何自我牺牲？一想到他连汤勺都拿不起的虚弱样子，她心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