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种风格

　　祁炀不止今天干出这样的傻事，学不来烧菜却爱逞能，祁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抢过他手里的铲子，声音压低:“我来吧。”

　　没想，祁炀一听，急得和祁盛争夺起来:“不，我来就好了！”

　　见他满腹热情，祁盛也不好拒绝，眉头皱了下，用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顿逡巡:“怎么突然想到烧菜了？”

　　若换做平常，这男人是宁可出去喝酒，也不想待在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基本上这个家全靠祁盛在打理，但今天格外反常，就连客厅的饭桌也收拾得干净整洁，没有瓶瓶罐罐。

　　话说回来，他对儿子的态度还真有所改观，脸上流露的是过去几年里从未有过的温柔，难免让祁盛心生怀疑。

　　祁炀慢条斯理地解释了一番:“你这段时间快考试了，学习紧凑，我想着给你缓解下压力，没想到…”说到这，目光羞怯地落到弥漫着焦味的锅里。

　　看着眼前的男人歉疚的眼神，祁盛敛眸，鼻尖微微一酸，看了眼凌乱的灶台:“还有什么菜能给你挥霍的。”

　　祁炀脸一红，尴尬地挠头:“算了，剩下的菜，还是等你陆叔叔回来做吧。”

　　“哦。”祁盛沉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祁炀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好此时，眼角的余光瞄到玄关处半道胆怯的身影，一双滴溜溜的乌眸四下转动，悄悄地观察。

　　祁炀指指门口:“你…同学？”

　　“啊？”祁盛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人回来，转身看了眼傻愣着的祝成风，朝祁炀略略点头:“嗯，今天他住这，我…我带他复习。”

　　听他俩说到自己，祝成风才从玄关的玻璃橱柜后探出身子，红着脸打了声招呼:“叔叔你好。”

　　祁炀放下铲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祝成风，人很高，仰着头看他确是有些累，尽管穿的是朴素的校服，但仍盖不住那完好的肌肉线条，然而那张脸还稚气未脱。

　　他记得他，在前不久去找儿子的路上，当时两人格外亲密，旁若无人的浪漫无疑不是他羡慕已久的。

　　祁炀用一种欣赏的眼光不断地在两人之间徘徊，嘴角微微带着笑，倒是把祝成风看得脸通红，张了张嘴，还没道出一句话就听祁炀问了声:“你叫什么名字呢？”

　　“祝成风。”迟顿片刻，祝成风补充了一下:“祝福的祝，蔚然成风的成风，我还有个哥哥，就叫祝蔚然。”

　　这家伙…？

　　祁盛偷偷踩了他一脚，又附上一枚白眼，小声嘟囔道:“说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快闭嘴。”

　　祁炀吃力地抬着眸子，嘴角依旧含着笑:“名字有意义，不错，不错。”

　　祝成风被简单的夸了一番，简直得意忘形，傻呵呵地笑着，没多时，小臂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惨叫一声，低头一看，祁盛狠狠地捏了下他的皮肉，再加上那双眼眸越发狠戾，就好像他说错了话似的。

　　难免让人看不太懂，祝成风委屈:“干嘛呢你…”

　　“闭嘴。”

　　祁炀看着两个孩子的闹腾状，不禁失笑:“好啦，你们先去房里休息着吧，等饭好了我再喊你们。”

　　大约晚上六点左右，陆朝回来了，手里提着两袋子，本来只是去超市采购了些日用品，还有后面几天的存粮，一进门就看到屋子里多了个人，什么也没想，又跑下楼买了点熟菜，这么一来一去，倒把陆朝忙坏了，但看着满满一桌的饭菜，心里自然满足。

　　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酒，要不然祁炀肯定整两瓶，望着满桌菜肴，不由垂叹:“可惜没有酒…”

　　陆朝一听，急了:“还想着喝酒？你忘了医生说的话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关住嘴，看了眼一边正埋首吃饭的祁盛，话卡在了喉间。

　　祁炀朝陆朝暗暗递了个眼色，又胆怯地看了看祁盛，虽然医生一直提醒他，尽量告诉家属，毕竟这不是小事，但祁炀没敢开口，不怕别的，就怕影响了孩子前程，清北可是祁盛的梦想啊。

　　他也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但起码能让祁盛安心度过最后时刻，如果上帝允许的话，他还想着亲眼目睹儿子走进大学校门。

　　祁盛低着头，闷哼道:“还是少喝这种害人的东西比较好。”

　　如果没有酒精作祟，眼前的男人应该不至于亲手毁了这个家，也不至于在祁盛年幼的心上烙下深深的印记，或许，祁盛会像祝成风那样，开朗一点，活泼一点。

　　祁炀怔了下，夹了块肉，送到祁盛碗中:“放心吧，儿子，以后爸爸再也不…不喝酒了。”

　　最后，祁炀凝噎，垂着眼帘，陆朝见状连忙扯开话题，看向一旁的祝成风:“来这复习，家里人都知道吧？”

　　“不知道。”祝成风黯然道。

　　在祝元冬心里，唯一认定的就只有祝蔚然，有关祝成风的一切，他从没过问，除非自己在外面惹事被人家找上门，祝元冬才会象征性地骂两句。

　　还好有万榕在，要不然他可能就会落得和祁盛一样的地步，但转念一想，要是此生真成那样了，兴许他会带他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灵魂得以自由，也不算太糟。

　　“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陆朝问。

　　“不用。”祝成风扒了口饭，想了片刻:“我早就搬出去住很久了，习惯了。”

　　陆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席间，祁盛抬眸，直呼祁炀大名，祁炀习惯性地应了声，然后，祁盛脸渐渐红了上来，小声说:“我就问下你，和女生约会有什么注意事项？”

　　“……”祁炀一愣，脑海中还在翻滚着前一秒的话，确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祁盛面不改色地重复道:“和女生约会要注意什么？我第一次，我不懂。”

　　祁炀诧异地看了看祁盛，祁盛始终没有抬头，垂着眸，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头顶的灯光落了下来，在眸底沉下一片幽暗的阴影。

　　但他的问题却触及祁炀的盲区，说实话，他和祁盛的妈妈结婚前连一次像样的约会也没有过，他们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酒后乱了性，才有的祁盛，没办法，只能顶着世俗的眼光，和她结了婚。

　　婚后半年，两人感情还算不错，最起码祁炀是挺照顾怀有身孕的妻子的，孩子出生后，就更没什么时间去想约会的事，她曾悔恨过，曾伤心过，起初为了哄她，祁炀想着带上孩子去商场逛逛，顺便买点奶粉什么的，一路上被她说东道西，只因看上的一件衣服被祁炀回绝。

　　这以后，两人就没一起出去过，祁炀在工地忙碌得不可开交，回家还要忍受被生活逼疯的女人牢骚，负面的情绪与日俱增，祁盛一天天长大，见证了两人之间的争吵。

　　缄默良久，祁盛只等来一声空寡的叹息:“我…不太懂…”

　　祁盛闻言一怔，旋即，向祁炀投去怀疑的目光:“你…跟我妈没约会过？”

　　“倒也不是…”祁炀没继续说，飞快地把头低了下去，片刻后，抬头冲祁盛无伤大雅地笑笑:“到时候打扮得体一点就行，别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祁盛点头:“你那件白衬衫再借我一天。”

　　“你如果喜欢，就当是你的吧。”祁炀说这话时，点漆的眸里掠过零星的微光，像道银河，将祁盛整个裹挟其中。

　　却被祁盛拒绝:“不用，就借一天，太土，我看不上。”

　　祁炀闻言，噗嗤笑出声，脸在灯光映衬下越发红润。

　　晚饭后，陆朝抢在祁炀前面，又是收拾碗筷，又是擦桌子，一副勤快的模样被祁盛尽收眼底，纳闷的不仅仅是这家伙突然提出住在这，而是，他对祁炀的那股子热衷劲。

　　看上去心甘情愿，毫无怨言，难道他是出于某种不可明说的目的？

　　一旁的祝成风将臂下的作业本推到祁盛面前，抬头看到眼前的人紧皱眉头，作出苦思冥想状，但那双空洞的眼神又不像是在思考习题，忍不住问了句:“怎么？有心事？”

　　心里揣测着祁盛此刻一定是在想周六的约会事宜，在众多女生眼里，虽然高冷，但笑起来绝对迷死一堆人，这正是女生喜欢的类型。

　　而他就不同了，过去跟女生一起出去，嘴上总爱跑跑火车，或者说些应景的颜色笑话，又或者把网络新闻夸张化，给人的印象无非就是“逗逼青年”。

　　一想到这家伙马上就要在别的女生前面一展笑颜，心里就不爽，却只好装作若无其事。

　　“我在想…”祁盛一边写着习题一边慢吞吞地说，“我是不是要讨教一下你有关约会的一些注意事项？毕竟你经验比我多，呵。”

　　话音刚落，祁盛忍不住轻笑出声，在祝成风听来，极具嘲讽。确实，一个好端端的直男，被某人改造成这副德行，还若无其事地讨教和异性约会的经验，是想让祝成风再次回忆那些回不去的过往然后沉浸在悔恨中？

　　正如祝成风所想，祁盛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在祁盛看来，这次改造计划前所未有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