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祝成风是越想越气，索性抽出拳头，猛地砸向男人的脸，紧接着，揪着男人的衣襟，一下又一下猛揍，嘴里还嚷嚷不停:“妈的，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被老子逮着算你们倒霉！操！”

　　直揍得男人鼻青脸肿，落荒而逃，临走前不忘抛给祁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祁盛垂眼，再不敢与祝成风对上视线，现在的他在他面前就像是沙漠里的骆驼，所有的解释都会是欲盖弥彰，一想到这，那颗心阵阵酸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将其剐成片。

　　“祁盛！”祝成风在身后叫住了他。

　　祁盛没有回头，只是放慢脚步，等着祝成风上来揍他一顿，不过这次祝成风倒是出乎意料的镇静，在祁盛面前站住，用过去那再熟悉不过的鄙视瞪着祁盛，轻蔑道:“你真的恶心。”

　　按理说，这句话，祁盛听了数遍，早已听腻，但这次，祁盛似乎从话里听出了另一层薄薄的含义，被祝成风着重了意味，比原先的讥讽更浓。

　　仿佛喝了壶烈酒，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不清，身体几近被掏空，只剩胸口拔凉的气息在做着最后的抵抗，猛敲心扉。

　　祁盛握拳，所有的力气都施加在脚上，用力地稳住身形，闭了闭眼，水雾缭绕的眸中，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姿渐渐散裂，拼凑不来。

　　“谁都能说我，就是你不能。”

　　空气静默半晌，祁盛才微微启唇，声音是不言而喻的悲怆与凄凉，如同他呼出的每一口气那般。

　　此情此景，莫名让祝成风心底疼成一片，但想到这家伙背着他，甚至背着所有人做出那些令人倒胃口的事，就再没有同情半分，讥讽道:“说你恶心还不承认了？啧…祁盛，你也就那样吧，这辈子只配背对着人！”

　　话音刚落，祁盛猛地上前，紧攥住祝成风的小臂，抬头瞪着一双水眸:“我命令你现在把话收回去！”

　　“怎么啦？我说错啦？难道不是吗？”祝成风想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说出口的话心酸到几近崩溃，明明这与他无关，但看着眼前这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方才叫嚣的气焰顿然消散，莫名疼惜起这家伙来。

　　疯了！疯了！

　　面对他一次又一次的嘲讽，祁盛早已铸就钢铁不坏之心，微微低眸，隐忍着身体里即将爆发的所有不堪，望着那被自己攥红了的胳膊，义正辞严道:“还是趁早收回刚才的话吧，因为我说过，你早晚栽我手里。”

　　就在他低头一瞬间，眼角偷偷落下一行泪，但很快就被燥热的空气烤干，言罢，他重新抬起头来，留给祝成风的就只剩微不可察的泪痕。

　　在他面前，祁盛连最基本的难过都无从释放，但还是牢牢地攥紧了他的胳膊，好在祝成风并没抽离，才给了祁盛勉强安慰的港湾。

　　祝成风漠然半晌:“放开。”

　　语气冰冷，不带一丝主观情绪，祁盛释然，慢慢放松了五根手指的力道，最后乖乖地放走了他，目送着那道高挑的背影逐渐被不远处的烈阳埋没。

　　只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些不堪的眼泪才敢涌现！

　　周围的人潮渐渐多了起来，嘈杂喧嚣，声声入耳，如海浪般向他打来。

　　他们快速与其擦肩而过。

　　从未有人发现，一个少年寂静的悲怆，抬着眸子，望着自认为属于自己的方向，心却彷徨。

　　祁盛明白，这个季节并不属于他，但有一瞬间，温暖的风却拂在了他的身上，也许，深陷了就没办法清醒，那就沉没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吧。

　　-

　　夏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今年的蝉鸣似乎比往年早了一些，和着黏腻的微风，在枝丫间萦绕。

　　教室的窗开得很大。

　　祁盛托腮，迎着轻风，微微阖眸，嘴里含着的真知棒在腮帮鼓了个小包，偶尔又鼓到另一边，清甜的柠檬味弥漫口腔。

　　老王在讲桌上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结束的说辞和安排，眼角含泪，声情并茂，听得底下一群小女生隐隐啜泣不止。

　　“……下周三学校组织高三年级进行成人仪式还有拍集体照，地点就在烈士陵园，希望你们全员参加，不要找任何借口请假，最后能团聚的时光，一定要把握好。”

　　祁盛不禁叹气。

　　身边仍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祝成风蜷着身子，低着头，修长的五指环过贴在左耳的手机，另只手拢住嘴，小声说:“……好，那就这样，辛苦你了辛苦你了，嘿嘿，到时候我转你跑路费，算是给你的双倍报酬，哈哈哈……”

　　他从上课开始后十分钟通了将近半小时的电话，隐约听见他在电话里和人说有关“TOPTEA”的事。虽然祁盛不爱喝奶茶，但他也有听说，最近新上市的一款奶茶，特别受欢迎，也不知道哪里受欢迎，总之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可谓是“网红”。

　　据说买奶茶的队伍能从门口排到五公里以外，很多人为了买一杯奶茶，特地一大清早就去占位排队，有甚者不惜出钱找人代购。

　　“祝成风！”

　　随着一声怒喝，祝成风打了个激灵，手机陡然落下，怔怔地看向板着脸的老王，与此同时，全班顿时收起方才的悲怀情绪，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祝成风慌张拾起手机，恰好一双锃亮的高跟鞋映现瞳底，沉闷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给我。”

　　老王的惯用招式之一便是没收手机。

　　祁盛见状，想着找借口替祝成风开脱:“老师，是这样的，祝成风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狠狠截断:“祁同学你不必替他求情，上课玩手机，当我说的话是耳旁风对吧？”

　　话间，她一把夺过祝成风的手机，看了眼屏幕，直接摁掉了通话键，往回走:“下课来我办公室！”

　　祝成风愤恨地踹了脚桌子，惹得祁盛身躯一震，片刻后，他凑到祝成风的耳畔，轻声说:“下课我陪你去认错。”

　　“认个屁！”没想到祝成风反应如此激烈，甚至抬起了埋在臂弯的脸，直接甩了个不悦的眼色给他。

　　在这静谧庄严的课堂上，声音着实响得过分，老王立刻皱紧眉梢:“有什么不满，下了课来我办公室理论，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嘁！”

　　祝成风嗤笑，双手抓着坐垫，用力往上抬着，凳脚碰擦到祁盛的凳子才停下，然后使劲将祁盛往窗边撞了过去，不给祁盛留一道能写字的空间。

　　祁盛缩缩脖子，深知眼下的这家伙是在生气，也没反抗，倒是心生一计。

　　他悄然跨出一条腿，从祝成风身后的空隙穿过去，接着，胸膛紧挨上他的后背，将祝成风揽进怀中，虽然这样记笔记有点够呛，但祁盛心里却是美滋滋。

　　而在旁人看来，这两人的姿势特别暧昧，底下唏嘘不已，甚至有女生偷偷拍照。

　　祝成风睡得很熟，天气转暖，瞌睡细胞繁衍特别快，在混沌的身体里不断滋长蔓延，耳后却时不时洒上微湿的热气，他顿觉燥热难耐，便下意识地挠了挠后颈，指背似乎触及一片柔软的物体。

　　嗯？

　　于是，祝成风睁开迷蒙的睡眼，脑袋一侧，左边的脸颊就撞到了祁盛温热的唇瓣，眼角的余光恰好与祁盛微怔的眸子相抵。

　　祁盛顺势搂紧底下圈住他的臂膀，低声说:“别动，成风，我在帮你记重点，要考。”

　　说话时的呼吸轻易地落上祝成风的面颊，宛若雷雨过后的潮气渗进每一道微小的毛孔，又好似令人流连忘返的吻痕。

　　这变态在做什么？操操操！

　　祝成风怔住，粉唇微微翕张，此刻的他在祁盛的眼里实在诱人，悄悄吻了一下，好在此时的两人面对着窗户，只被大自然一览无遗。

　　半晌，祝成风的脸红爆了，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祁盛的鼻子:“死变态，离我远点！”说完，扔下手，转身就走。

　　一到下课，教室里的人就走得所剩无几，剩下的目光无一不在二人身上逡巡，祁盛为了掩饰尴尬，跟着起身，冲着祝成风离去的方向喊:“成风，你等我，我陪你去办公室拿手机！”

　　纵使祝成风将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祁盛仍想尽办法替他解脱，这或许是他目前唯一能为他付出的途径。

　　还想着感化他吗？别做梦了。就在此刻，祁盛的内心深处似乎分裂出两个自己，那个被负面的黑暗遍布的“祁盛”如是说。

　　但还想着尝试一下，毕竟，已经在这段单恋的旅途中迷失了方向，无法停下脚步，也无法回头，就只好继续往前走，在一望无边的尽头，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就连站在班主任的面前，祁盛义无反顾地挡掉了来自老王的一半视线，老王抬眼，眉头蹙得很紧:“要不是看在快要高考了，我才不会让祁同学接近你呢，我还真怕你带坏他，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