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我们约会吧

　　虽说祝成风家世显赫，区区一辆自行车不足挂齿，但这对祝成风而言不是一般的交通工具，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爷骑的是回忆”。

　　祝成风和魏玥两人是众所周知的一对，魏玥由于父亲生意的往来，时常随父亲奔赴祝家，也就认识了祝家俩兄弟。祝成风的性格相比祝蔚然来说，较为活泼，甚至太活泼，经常闯祸，被母亲惩罚。

　　当时，小魏玥看到那个蹲在家门口，端着碗，埋首吃饭的小男孩，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就上去问候两句，却没想到被倔强的小成风怼了回去，她憋屈地掉了几颗金豆子。

　　后来再来祝家，她对待小成风的态度就恶劣很多。

　　小成风和哥哥一起学自行车，老学不会，摔了个狗啃泥，她就在一边笑他，骂他:“笨蛋，这都不会。”

　　天生要强的祝成风一听就火了，从此斗志就被激发爆棚，发誓一定要学会骑车，会骑车后，祝元冬特地给他买了辆二轮的儿童自行车，还带后座。

　　小魏玥眼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坐上后座，还伸手摸摸那坐垫，小成风见状一怒，嫌弃地说:“这是我的！你走开！”

　　她被他推了一下，摔在地上，漂亮的小裙子沾了泥，然后哭着去找爸爸。当时魏启明正和祝元冬喝茶谈事，祝元冬一听到自己那浑小子又给他惹事了，立马丢下茶杯，也不管茶水溅了一桌，冲过去就训起小成风:“成风，你就不能给她玩玩吗？又不会少块肉。”

　　小成风不服:“这是我的！”

　　“那你就带她骑着兜兜也行啊，跟你说了几遍了，要谦让，谦让！”

　　没办法，小成风就只好带着小魏玥，绕着他们家的大房子骑了一圈又一圈。

　　小魏玥就此迷上了这项运动，往后每次来祝家，都会央求着小成风载她遛弯儿，两人的感情逐日剧增。

　　直到那辆小自行车再也承载不了两人的重量，祝成风用自己的压岁钱给自己买了辆新的，也就是现在这辆车。

　　魏玥:“以后就载我一个好不好？”

　　祝成风:“好！”

　　腥咸的海风猛烈地刮过耳畔，吹走那些年燥热的空气，稚嫩的嗓音在风中回荡好久，久到连祝成风都相信了不切实际的誓言。

　　…

　　可现在这辆破铜烂铁却不争气的坏了，祝成风又捶了两下轮胎，抬头看了看黑夜将至的天，天边还挂着几绺灰白的乌云。

　　那家伙搞什么？怎么还不回来？

　　祝成风蹲着，模仿祁盛的动作，摸了摸后轮，试图寻找问题所在，果然，在轮胎的底部，似乎摸到了一个凹坑，一度怀疑是人为漏气，就忍不住爆了粗口:“操。”

　　就在此时，头顶滚过一连串的脚步声:“我来了我来了！”

　　祁盛跑的有些急，嗓音带喘，传到祝成风耳朵里莫名有些性感，他猛地抬头，只见祁盛一手抓着新轮胎，另外只手提着工具箱，黑暗中，那瘦削的胸膛一起一伏。

　　夜色很好地盖过祁盛此刻微醺的绯颊，却不知是因为跑的急还是面对眼前的人。

　　祁盛没管那些，径直走到自行车的后轮，悍然不顾地坐在地上，开始对自行车一阵劈劈啪啪的捯饬。

　　祝成风看傻了眼:“你会修车？”

　　“会，我什么都会。”祁盛头也没抬，握着螺丝刀的手毫不犹豫地转动起来，不多时，旧胎就被他拆卸了。

　　说他什么都会并不是吹，过去有句话是这么讲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为出生在不幸的家庭，所以祁盛从小就懂很多生活常识，也都是靠自己去发现，去挖掘，那两个只管生育的人婚后的绝大多数时间花在了吵架上。

　　祁盛六岁就会自己煮饭，做简单的炒菜，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其他同龄的孩子还沉浸在玩具的世界，而他的童年除了书还是书，各种各类的书刊杂志，有菜谱，有课外书，等等，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未拥有过玩具，哪怕二手玩具也没接触过。

　　还好学校对面有家修理厂，他苦口婆心地说了一通，那些人才把工具箱借他，而新轮胎花了他半个月的生活费，不过想想也值，只要对方是祝成风，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在他修理期间，气氛一度尴尬，祝成风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不停幌动的黑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唠会嗑以缓解下氛围:“你，什么都会做？”

　　祁盛闻言，轻笑，从工具箱里翻着气门芯:“如果我说，我在修理厂干过活，你信吗？”

　　语气极诚恳，声音却慵懒随意，略带一丝轻蔑的味道，祝成风一听，乐了:“信，你说啥，我都信！”

　　片刻后，他模仿祁盛的语气补充道:“你可是咱们学校的学神大佬，区区修理个破自行车肯定不在话下，哪怕你说精通六国语言我也信。”

　　两人的口气都有点不善，祁盛没生气，微笑着配合他:“还别说，我真会。”

　　“嘁——”

　　祁盛平静的话音刚落，静默的空气中就扎进一道尖锐的嗤笑，异常刺耳。

　　祝成风两手插腰，一脸嫌弃地瞪着地上的祁盛，然后指指夜空:“你看看天上。”

　　祁盛不明所以地抬头，方才的乌云早已消散，整片天空被浓重的黑铺满，旖旎的灯光时不时映射在夜幕上，给其增添了些亮色。

　　但是没看出有什么东西，于是，祁盛不解地看向祝成风:“什么？”

　　“天上有只牛。”

　　“……”

　　祝成风接着解释:“你吹的。”

　　“……”祁盛被各种知识塞满的大脑挤了好久才挤出一些生活的颜色，怔然半晌，才勉强笑了笑:“不信就算了，不重要。”

　　话说到这，自行车的换胎工作完成了，祁盛用力捏了下硬邦邦的新轮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抬头冲祝成风一笑:“好了，你试试…”

　　不料，他起身太快，眼前顿时一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像踩在棉花上那般，整个人往后栽了去，好在祝成风眼疾手快地揽过他的腰！

　　“你怎么回…”关心的话语不经大脑思考地蹦出，接住祁盛的瞬间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嗓子像被一刀切了似的说不出话。

　　时间仿若就此定格，就连暧昧的暖流都凝固了。

　　他怎么就…就抱上了？

　　眼下那两片绯颊在夜色衬托下越发诱人，甚至比女孩子都令人不怀好意。

　　祁盛摔下去时，大脑“唰”的空白，好不容易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躺在某人怀里了，一颗心猛地跳了上来，想也没想，用力抬起身子，站直。

　　但脸上的温度烫得过分，就连说话也穿插着微喘的呼吸:“起来太…太快了，谢…谢谢…”

　　明明刚刚在厕所对自己主动献吻的家伙现在被这么一抱，倒是整羞涩了？

　　别说祝成风难以置信，就连祁盛本人都不敢相信。

　　空气中凝固的暧昧因子渐渐瓦解，留了些尴尬，祝成风连忙弯腰，试图以检查自行车成果来忘却方才悸动的一幕:“让我看看，嗯…倒还真行啊。”

　　祁盛讪笑:“骑上去试试。”

　　祝成风坐了上去，脚尖往地上轻轻一滑，车子顺利向前起了几步，心中一阵喜悦，忙回头看向祁盛，右手在裤缝边比了个胜利手势，然后中指与食指并拢，在太阳穴处轻轻擦了一下，骄傲地扬唇:“这次谢谢你啦！”

　　不同于往常，这次，他的语气是友善的，声音清澈纯净，珠落玉盘，不带任何瑕疵的美好。

　　倒让祁盛有点不适应。

　　怔愣半晌，祁盛垂眸，夜色很好地笼罩住那不自觉上翘的嘴角。

　　祝成风看见的却只是那道清瘦的身影逐渐被泼墨的夜色吞没，一丝不剩，在踩上踏板之时，心生一计，轻快地喊了声:“祁盛！”

　　祁盛一怔，连忙抬起头来。

　　少年半道身形在灯海中微微摇曳，微风轻轻拂起他额前的一撮青丝，颇有点可爱，在祁盛眼里，却是可爱得过了火。

　　黝黑的眼睛，仿若坠入了太多的星星，不远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得越发耀眼。

　　祝成风冲那漆黑的角落喊:“为了报答，我们约会吧，就这周六，上午十点，樱花广场。”

　　约…约会？

　　祁盛不由屏息。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一刹那，脑子顿时嗡嗡作响，心也跟着跳得毫无节奏！

　　他忘记了等这句话等了多久，也忘记了该如何来应付现在的情形，当所有的情绪一一在胸口浮起，甚至不知该挑选哪种来表达此刻的心境。

　　只好从喉间挤出一声“好”来勉强渡过选择恐惧症的煎熬，他也没顾及自己的声音有多嘶哑。

　　也没注意到当他脱口而出之际，祝成风的嘴角玩味地勾了下，那笑容仿佛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