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至味

九重天 落星台

荆九君跌坐在地，痛苦得脸都紧紧皱在一起。从他带着悔意的倾诉中，伊紫逐渐明白了事情经过。

有人因不明原因发狂，时而清醒时而混乱。有人求告到神坛下，但荆九君神力微薄，并不知个中原因，无法救治。

渐渐的，发狂的人越来越多，他毫无办法，只能上书九重天，却迟迟不见回复。

就在荆九君为自己的无力而痛苦时，九重天降下谕令，让他处决发狂之人，避免这股奇怪的力量继续扩大。

荆九君”可是，他们偶尔也会恢复正常，直到下一次发作。。。他们还有救！我不能就这么处决他们。。。”

荆九君”后来天兵下界，质问我为何抗旨。我只能在山外设下禁制，虽然不能避免人们相继发狂，但至少可以阻挡天兵强制施刑。”

荆九君”我恳求了几次，最终九重天同意采取温和的手段。相应的，我也要解开禁制，上天领罪。”

荆九君”都怪我救不了大家。。。。我甘愿受罚。我想最后尝一次卷切的味道，它带着乡亲们的殷切期盼，会让我永远记得这个教训。。。”

伊紫”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我会尽力的。”

——————————————

了解荆九君的想法后，伊紫几番斟酌，最终做了一道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卷切。

若做不出他想要的味道，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直到送菜给荆九君品尝之时，伊紫还是十分忐忑。

荆九君已经平静下来，恢复了之前的忧郁情态。他冲伊紫行礼致谢，缓缓夹了一块卷切放入口中。

嚼着嚼着，荆九君本来不抱什么期望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眼中也涌出泪花。

荆九君”是这个味道。。。你怎么、怎么做的？上一个厨子说，他的材料和手艺都是最好的，就是做不出来。。。本来我已经死心了。。。”

伊紫”多亏了你给我的启发。你告诉我大家要凑钱买肉，那么用来做卷切的肉，必然不是最上等的，而是村民吃得起的部分。”

伊紫”这道菜用来供神，想必会受到供桌、神坛上的香烛熏染。所以在蒸制结束后，我加了一个烟熏的步骤。”

伊紫”我相信上一个厨子的手艺绝对没问题，不过，那可能不是你心目中的味道。。。”

荆九君恍然大悟，看向伊紫的眼神不仅带着感激，还带了些许敬佩。

荆九君”啊。。。原来是这样，谢谢你。我好像又看到了山中的景象，炊烟升起，农人劳作，孩子们放着风筝，在田埂上奔跑。。。”

看到天兵匆匆前来，荆九君点点头，忧郁之情淡了许多。

荆九君”已经拖延了不少时间，我该走了。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天兵 ”还好没有行刑。。。荆九君听令！此案经有司查明，另有缘由，荆九君罪不及流刑，改判罚俸百年，恢复原职！”

伊紫”太好了！”

荆九君”这。。。。天恩浩荡，感激不尽。。。！”

——————————————

得知怪事已经解决、当地村民恢复正常，荆九君向伊紫再三谢过，才与天兵离开此地。

蟠龙菜”安排你完成这件事，我果然有眼光。”

看蟠龙菜一脸平静，伊紫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猜测。

伊紫”难道说。。。你已经知道会有改判文书，所以故意延长时间？”

蟠龙菜”哦？也许只是巧合吧。”

伊紫”。。。。是吗？”

蟠龙菜”伊紫，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会让他人产生恐惧、猜疑，而不敢接近，甚至被视为异类。”

蟠龙菜”所以堪破天机往往没有好下场～如果我们之间存在友谊的话，我不希望是彼此无法信任的结局。”

伊紫”。。。。！我知道了，我会尊重你的回答。”

在伊紫不曾注意的瞬间，蟠龙菜脸上闪过一抹怅然神色。

蟠龙菜”神明和怪物的界限，其实并没有那么分明。。。。”

伊紫”嗯？对了，这次真的要谢谢你。经过这件事，我也有了一点启发。”

伊紫”对荆九君来说，最美味的不是完美高级的菜肴，而是乡亲饱含心意的贡品。或许世间至味并没有恒定的标准，而是取决于做菜的人、吃菜的人。”

伊紫”也许我应该改变方向，不是一味追求最好的味道，而是做出属于自己的世间至味。”

伊紫”属于我自己的味道。。。。”

傍晚回家，暖灯下飘着饭菜的香气，糖果的香甜，药草的苦涩，茶水的甘美。。。。

一幕幕温暖光景涌上伊紫心头，唇齿之间的余味，也带着记忆的芬芳。。。

伊紫”我知道属于我的”至味”是什么了。。。。”

伊紫”我要重新收集一些食材。来时乘坐的那艘船，能否借我一用？”

蟠龙菜”当然可以，不过你不了解驾驶星槎的方法。我现在无事，不如陪你一起去。”

伊紫”好！”

天河浩芒宽广，三万星斗出洪波，闪烁着亘古不变的光芒。

九州云气于此聚散，变幻瑰丽奇光。

在这样的浩瀚之景中，伊紫和蟠龙菜乘坐的星槎如一叶芦苇，悠悠荡荡，横渡银汉。

伊紫”还剩最后一种星华果了，溯着河流就能采到。”

蟠龙菜没有答话，伊紫抬头一看，才发现他正对着周天星子出神。

伊紫没有打扰，也与他一起默默地观赏这一幕壮丽之景。良久，蟠龙菜才问伊紫:

蟠龙菜”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就连天也有尽头。”

伊紫”你是指天有九重的传说？”

蟠龙菜”既名”九重天”，为何我们只能上至八重，是由何人所定？纷繁命数，又由何人所排？我观测命理循环，实则自己也身在局中。”

伊紫”但是。。。。去天元殿那次，你不也改变了事情发展的走向吗？”

蟠龙菜”有时候，细节无论如何变化，都指向同一个结局。我一直在试图改变，焉知这种改变，是不是安排好的呢？”

蟠龙菜”何为天道？苍生何辜？众生是否能跳出命数的安排？从人间到九天，我一直找不到答案。。。或许九天之外，能解答我的疑惑。”

伊紫”历朝历代的凡人里，也有过像这样疑问的人，或许这是人们难以索解的宏大命题。不过还好你有漫长的寿数，可以慢慢想，慢慢看。。。”

蟠龙菜点头不语，他眼中倒映着天河的盈盈星光，思绪却不在此处，仿佛驰游到四海八方，穿越过沧海桑田。

忽而，几缕云气汇聚成银龙形状，轻轻触碰他放在船舷上的手，唤回了他的注意。

他聆听一阵，又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蟠龙菜”可能不是个好消息，我布置的眼线说，易牙已经研制出了蟠桃。”

伊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