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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在山后面

黄昏之前

邵飞月亮已经升起,它等在山坡上。我拉着她一直走,先路过一片兰草,几株梧桐、槭树、银杏和悬铃木,又经过成片的花圃。

叮叮是春天吗?

邵飞是的。荧火虫走出来,蜗牛走出来,青蛙走出来,很多白天看不见的动物都出来了。

叮叮那很热闹。

邵飞嗯。我们沿着河边走,一只大象把它的压力变成白色烟雾,它越来越小,雾团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红月亮。有两个月亮的新世界,更多的人走出来。

叮叮大象也会有压力?

邵飞有的,谁都有压力。那些人在河边放烟花,我带着她坐船到对岸去看。升上天空的烟花爆出层出不穷的蓓与蕾。绵长的穗子像闪亮的谷物,伴随着金色鲤鱼极速摇摆的尾巴,照亮了树林与河水。

叮叮一定很美。叔叔,你能带我去看吗?

邵飞好,下次叔叔带你去。那些烟花把夜空分割成一小片一小片,惊醒的夜鸟成群飞过。月亮挂在树梢上,铜盘一样的月亮,倒影着她的脸。我伸手一触,月亮掉了下来。

叮叮那月亮碎了吗?

邵飞你希望它碎掉吗?

叮叮当然不!所以叔叔你接住了那个月亮对吗?

邵飞摇摇头,他经常在叮叮睡觉前给她讲即兴故事。叮叮很认真地听,偶尔提问,他也会耐心解答。

安拿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叮叮妈妈,叔叔说月亮掉下来了,但他没有接住。

那月亮是不是碎了?

叮叮碎了吗?

邵飞没碎。月亮给另一个女孩接住了,和我一同去的那个女孩。

叮叮那太好了。叔叔,那个女孩一定很漂亮吧,叔叔是不是爱她?

邵飞噢,叮叮知道什么是爱?

叮叮当然,我爱妈妈,而且妈妈也爱我。知道了吧?

邵飞呵呵,叔叔知道了。叮叮真可爱,先把牛奶喝了吧。

你该睡了。

叮叮叔叔,快回答我的问题。

邵飞嗯,叔叔很爱她。

叮叮那为什么不和她结婚?

邵飞因为那女孩是一只白天鹅,她驮着月亮飞走了。

安低头吻了叮叮的额头,哼起《小星星》的旋律。

叮叮睡着已经快11点了,安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晚把你叫过来真不好意思,只有你能让叮叮安静下来。

邵飞我没关系,倒是你,怕是累坏了吧?

还好,一起喝一杯吧。

邵飞今晚心情不好?

叮叮这几天总是从梦中惊醒,怎么哄还是哭个不停,让我心力交瘁。

邵飞知道原因吗?

安看着窗外异常明亮的月亮。

那个月亮碎了吧?

邵飞嗯?

不然就在今晚破碎,突然失去照耀的昆虫,会卷着寒气从半山腰落下,是这样吗?

邵飞为什么如此关心那个月亮?

安起身打开一盘录音带,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录音机的卡口里。

许久,录音机里忽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在读一首诗,诗大概是手写的,朗读时翻动稿纸,发出树叶在玻璃上的摩擦声。

听到了吗,开水壶在炉子上响,一匹马穿过树林。

邵飞你太累了,去睡吧。

这盘录音带是林给我的。

邵飞你竟还留着?

现在你还会梦见那三个月亮吗?

邵飞嗯,记得很清楚。

那个秘密场所在君子亭的后面。走过长长的阶梯,把脚探进围墙的小小缝隙里面,手要用力地撑起身体,只要上去一只脚就容易了。以前澄这样说过,她比我矮,腿没我长,但她比我有力。

邵飞无论如何不能停下来,要笔直穿过亭子,走到尽头就有门。她给我的信上这样写着。

怎么办?前进还是后退?

邵飞你一再地逃避,退缩,不肯面对痛苦的事实,以致自己的心成了个空壳。你以为不去做坏事就够了吗?你必须为自己战斗。信上是这么写的,无限退让,也会毁掉你的人生,果真有这么严重吗?

罢了,再思考下去也没有结果。那就战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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