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盛放的惊心

//.

时穗拉了拉衣襟，想到如今自己的境地，她更觉得烦躁，一时觉得屋里待着烦闷，便踏步出了房间，循着春夜里的寒凉在万花谷里信步游走。

一边寻思事情，一边无意识地走到了关押那鲛人的地牢之外。

其实并不是偶然。

关押这鲛人的地牢机关极多，整个万花谷里也就这么一个。以前鲜少有够资格的妖怪被关在这里，平时也少有人来。

时穗以前心烦的时候总爱在这周围走走，有时候甚至会走进地牢里去待一会儿，或许在她看来那儿才是清静之地。

下了地牢，牢中一片死寂，巨大的铁栏上贴满了符咒，白日的血腥已经被洗去，地牢顶上投下来的月光将地牢照得一片清冷。

而那拥有着巨大尾巴的鲛人就那样被孤零零地吊在地牢之中。长长的鱼尾垂搭下来，拖曳至地，而鱼鳞却还因着漏进来的月光而闪闪发亮，隐约可见其往日令人惊艳的模样。

时穗缓步走近，但见那鲛人垂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挡住了他半张脸。可即便如此，时穗也觉得，这个鲛人，太美了。

时穗行至牢房外，透过粗重的贴满符咒的栅栏抬头往里面仰望，双手被吊起的鲛人一身的伤，他的琵琶骨被玄铁穿透，一条铁链缠绕在他蓝白相间的美丽鱼尾上，禁锢了他所有的动作。

他一身的血，像是将铁链都浸泡透了一样，滴滴答答地往下滴，在朦胧月色之下，他一张脸惨白如纸。

饶是时穗已经入了万花谷多年，见过那么多血腥场面，此时也不由得胆寒。

而在胆寒之余，也为这鲛人的容貌失神。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或物，盛放自有盛放时的惊心，萎靡也有萎靡时的动魄。

时穗上前一步，就是这一步，像是跨入了鲛人的警戒区。

勾魂眼的弧度一动，睫羽轻颤，眼睑睁开，冰蓝色的眼眸光华一转，落在了时穗的身上，眼瞳中映入了地牢里的黑暗、火光，与她一袭素衣的身影。

他嘴角有几分冰凉地往下垂着，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和与生俱来的贵气。他眸光慑人，带着戒备、杀气与淡漠至极的疏离，似有冰刃刺人心。

他一言不发。

送这鲛人来的仙使没有提供任何关于这个鲛人的信息。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身体状况如何，法力达到哪个层级……自然，也没有告诉万花谷的人，他会不会说话。

这要他口吐人言，是教会他说话，还是让他开口说话？

时穗没有被他的目光逼退，她又近了一步，几乎是贴着牢房的封印栏杆审视着他。

四目相接，各带思量。

时穗不知道这鲛人在想什么，但她却诡异地觉得，自己现今的处境，与面前的这个妖怪，如此相似。

困境。

如果万花谷不能驯服他，那他可能会被送到北方的驭妖台，东方的驭妖岛，或者西方的驭妖山……

这些是在仙界的控制下，如今天下仅存的四个允许拥有驭妖能力的人生存的地方。

每一个地方，对妖怪都不友善。

时穗现在面临的，与他有何不同？

举目四望，她与这牢中的妖，并没有区别。

一个是权力下的玩物，一个是大局里的棋子。

“滴答”，鲜血滴落的声音在地牢里十分清晰，时穗目光往下，滑过鲛人结实的胸膛与肌肉形状分明的小腹，她眉梢挑了挑，心里感慨，这鲛人看起来很有力量感嘛。

再接着往下看去，他的鱼尾已经不复白日乍见时的光滑，因为缺水，再加之白日受了雷霆之苦，一些鳞片翻飞起来，看起来有些吓人。

纪云禾和时穗驯妖，其实是不太爱使用暴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