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意

平安夜，环城观光巴士生意冷清，Felix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塞着耳机，收听圣诞限定电台。

中途靠站，上来一对年轻的学生情侣，似乎刚坠入爱河不久，彼此都有些拘谨。

车上的乘客不多，从城市边缘一路向北开，途经繁华的商业街区，圣诞歌从街头唱到街尾，红绿配色的花哨装饰，将这座浮躁空虚的城市填满。

人们总是忙忙碌碌，庸庸扰扰，来不及和相爱的人好好告别。

他打开了窗，让冷空气钻进来。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天气预报就没准过，像那些烂俗疼痛文学的矫揉桥段，主人公可怜又可笑地坚信，初雪的夜晚，所有告白都会被欣然笑纳。

吟风咏月，寻花问雪，诗人将世间一切艳美风流的意象，堆砌在空白情书的字里行间。

所以，他们总说，今夜月色真美。

所以，我的示爱迟缓而笨拙，你要仔细读，因为每一句对风花雪月的赞美，都是我不敢直抒胸臆的暗恋情怀。

巴士临近终点，电台将至尾幕。

最后一通听众连线进入倒计时。

发烫的手机停留在拨号界面，屏幕亮了又暗下，再被指尖轻敲唤醒，周而复始，那串输入已久的号码，始终没有拨出去。

他缩在硕大的针织毛呢帽里，哭得喘不过气。

他听见，温乔夷把最后一首歌，送给了一个失恋的女听众。

女听众问她，遇到喜欢的人不敢告白该怎么办。

她说，要勇敢一点，有的人错过了，就再也不会相见，人生漫长，别活在遗憾里。

巴士的到站广播响起，车门打开，乘客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她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唯独不能像自己喜欢她一样，喜欢自己。

这个星球上演着形形色色的离别，小王子等不到玫瑰，他的玫瑰凋零，在初雪失约的圣诞前夜，那年冬季闯入怀中的风，颠倒了众生，搅乱了心扉，让净水变得泥泞，让最先爱上的人怯懦卑微。

神明不曾爱过我。

从此，我成了长情而愚妄的信徒。

弱水有三千，可我见过沧海，便再难为路边的野草心动。

~

晚上九点，录制结束，温乔夷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手机有两通未接来电，一通是黄铉辰，一通还是他。

她没有回拨，穿外套的时候，口袋里掉出一个东西，叮铃作响，是Felix送的手链，她改小了一圈，上次在咖啡厅戴过，之后取下来放进了衣服口袋。

她蹲下身，捡起手链，凝视许久，心里忽然空落落，像被挖走了一大块，窒闷绞痛。

口袋破了一个洞，手链便是从洞里漏出来的。

是暗示，还是指引？

她不是迷信的人，却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拨通了Felix的电话。

平日秒接的电话，今天却一直无人应答，直到即将自动断线，她才听到了他的声音，克制的哭腔，四个音节，抖了三次。

他佯装无碍，却忘了自己演技拙劣。

李龙馥（Felix）“怎么了？”

温乔夷（Arana）“你怎么了？”

他沉默不语，意识到蒙混没过关，便耍赖似的把手机拿远，抽泣声隐隐约约传来。

温乔夷（Arana）“Felly？”

温乔夷急了，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温乔夷（Arana）“你在哪？”

温乔夷（Arana）“你别吓我，你到底在哪？”

她眉头紧皱，拦下一名工作人员。

温乔夷（Arana）“手机借我一下好吗？”

staff“内~”

按住话筒，她用借来的手机拨了楚檐的电话。

刚一接通，楚檐热情洋溢的问候还没出口，就被温乔夷躁郁惶急的命令语气堵了回去。

温乔夷（Arana）“查个手机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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