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六

九天圣火燃起的那一刻，长意忽然愣住了。朱凌所有的箭矢都被金色的火焰燃烧殆尽，可长意就是没有半点欣喜与激动，反而只觉得自己冷得厉害。他从没有想过，原来汝凝将自己的心分了一半给他。

后来的许多许多年里，他总是在想，汝凝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去替他受天雷、受业火的呢？

空明推门进来，见长意神色依然怅然，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肯定道：“你又在想女帝了。”

庆成女帝的死，似乎改变了整个四海八荒，却又好像没有带来一丝影响。

如今的天君汝钧治下有方，虽是年纪尚轻，却深得四海八荒的敬重。他如同胞姐庆成女帝期许得那般，成了这四海八荒贤明有为的君主。

北渊的地仙亦一切都好，不必再过上曾经那般躲躲藏藏的日子。只要没有害人之心，天下御灵师皆不会滥杀无辜。

如今这样的日子，便是长意曾经以为的，最好的模样。除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了庆成女帝。

那柄传承至他父王的权杖在庆成女帝仙逝后的第三日，由纪云禾亲自交到了长意手中，她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子，心中不忍，却还是决定将汝凝生前为他做的一切告诉他：“当日顺德仙姬封禁东海，汝凝为了阻止她，折损了许多修为，更是受了不轻的伤。她没能保护好鲛王，故此觉得对你不起。但是长意，你我皆知，汝凝她诚然已经尽力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一个身受重伤还受着宁清掣肘的空壳仙姬，能从顺德仙姬手中保下所有的东海生灵，已是不易。

她已然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若要论起孰是孰非、因果轮回，欠下更多债的那一个，一定是长意而不是她。

可汝凝从来都不抱怨自己过得有多苦。分别的那些日子里，她纵然再思念他，也始终不曾踏出雷池一步。因为她深知自己的身份，深知这四海八荒容不得一个与自己相恋的地仙，深知长意会是被摧毁、舍弃的那一个。

汝凝陨落的那一刻，鲛珠自发回到了长意的体内。每每他抚上心脏的那一刻，他总能想起万花谷思过窟中的那个吻。他的执念是从那年那日阆风巅初见开始的，而汝凝的执念呢？

大抵是他落下那个吻开始的吧。

是他自私自利，因着自己心中的那点绮念，硬生生将天上的明月拽入这万丈红尘。汝凝做相思时，忘记了前尘往事，可他是记得的，可他还是拉着她一同坠落，没有半分犹豫。而此刻，若早知自己是她的劫数，早知她是这样的结局，长意是不会执意要她回应自己的心意的。

是的，他后悔了。

相见不如怀念，若是没有他，此刻的汝凝，必然还是那个不染纤尘的庆成仙姬。

只可惜，再说这些，也是无用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庆成仙姬了。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