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虽然探知到周芷若等人身在谷城，但是五散人未免被发现所以入城后便没有再跟。张无忌安排自己和杨逍等人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打听消息，无论事成与否，两个时辰后都返回武当，免生事端。赵敏眼见杨逍等人得令后远去的背影，问道:"那我呢?"张无忌看她一眼，然后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你自是和我一起。”赵敏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虽觉他小题大做，但毕竟是出于好意，当下便低头一笑，点了点头。行到黄龙镇上，张无忌终于从路人口中打听到有队人马包下了镇中最大的客店，听他形容当是周芷若等人无疑。他心下一喜，便欲施展轻功往那客店奔去，刚行出不过几十尺，突然想起赵敏只怕脚力不够，回头一看，赵敏正紧紧跟在他身后，面上并未显露吃力，这才放心，又不由暗赞她的轻功俊俏。两人停在客店旁的屋檐上，伏在暗处，悄悄察看客店中的情形。只见后院有八名弓箭手守在四角，而玄冥二老则站在一间客房门口，想来那里头住着的人应该就是周芷若了。张无忌不欲惊动旁人，便又将目光移到前院。只见其中有一间客房半掩着门，有人端着水盆出来，又有人拿了包扎用品进去，里面隐约可以听到呻吟之声。他把头往赵敏身边靠了靠，从窗口又望进去，正好可以见到阿二靠在床边，被人抬起胳膊上药的情形。张无忌大喜过望，只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回头正要与赵敏嘱咐几句，却不意已经与她靠得极近，鼻息之间已然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一惊之下便要轻呼出声。赵敏像是料到他的反应，赶忙伸手捂住他口鼻，不想被这动作一带，身子竟有些不稳，张无忌长譬一伸，揽在她肩头微微用力按住，总算没有闹出动静。

二人都屏息听着客店前院各人说话走动的声音，确认没有引人注意，这才双双松了手。张无忌自然又闹得个面红耳赤，他抬眼想偷看赵敏神情，然而天色太暗，终究看不分明。“冒犯了。”他对着赵敏做出口型。赵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随即又无声开口:“你方才想说什么?"张无忌指了指前院阿二所在的客房，暗示要下去偷药。赵敏却拉住他的衣袖，不让他下去。张无忌不明她意，正要询问，就感到赵敏攀着他的胳膊，将嘴唇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了起来。起初张无忌只觉耳朵被她扰得又热又痒，那阵让他微醺的香气近在咫尺，不由有些意乱，可是听清楚她说的话以后，脸色却慢慢认真起来。他转头看向赵敏，欲言又止。赵敏却笑了笑，随即身子一转，往后院方向轻巧地一跃，隐没在了夜色中。而此时的周芷若在后院的客房中，正拿着一只金盒子不住把玩。她想起前世在万安寺，赵敏捉了她强迫她拿木剑比武，她不从命，赵敏便手持倚天剑扬言要划花她的脸。那时的张无忌，便是掷出了这个金盒子，才阻下她的动作。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张无忌揽住她胳膊时带给她的安全感和怦然心动。原来黑玉断续膏便是藏在金盒中，难怪无忌哥哥始终挂念妖女恩情，将这金盒带在身边。周芷若想到赵敏以灵药作为要挟，换了张无忌三个条件，以至于日后张无忌听命于她，竟在濠州喜堂弃婚而去，握住金盒子的手指便用力捏紧泛出红色。一时却又想到，这金盒再如何意义非凡，最终不还是被赵敏一剑劈成两半了吗?张无忌是为了救自己才扔出了金盒，可见在他心里，自己毕竟重要得多。思及此，周芷若脸上又泛起柔情微笑。当初自己迫于师父的威逼，不敢对他妄动真情，后来在灵蛇岛上又做出了让他伤心的事，让赵敏有了可趁之机，他才选择离弃自己，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周芷若这样想着，眼中显出得意之色。过得几日，等她将黑玉断续膏相赠，张无忌见到这金盒子时便只会想起她周芷若。等他离开武当前往大都营救六大派时，她便要派人去杀了赵敏。没有张无忌的庇护，张三丰重伤未愈，俞岱岩废人一个，她是必死无疑。到时，自己相助张无忌救出六大派的高手，再随他去灵蛇岛迎接谢逊回归中土。最好是再设计让师父与谢逊拿着刀剑比试一番，那时便可取出刀剑中的秘籍和兵书。倚天剑本就是峨嵋之物，那其中的九阴白骨爪和催心掌秘法自然是归师父所有，以师父功力之深厚，绝不至像自己当初那般练得误入歧途。凭着这两门绝技，峨嵋派威震江湖指日可待。至于那降龙十八掌和武穆遗书，以谢逊对张无忌的疼爱，自要将其相赠。张无忌练成神功，武功便可更上一层，而明教得了兵书，驱逐元兵便如虎添翼。到那时，张无忌和明教在江湖中的地位便牢不可破，待得天下初定，他张无忌登上大宝又有何不可?而自己便舍了这郡主之位，投奔明教，再对他体贴温柔，从此朝夕相对，他又焉有不心动之理?只要没了赵敏，那么一切皆可水到渠成，她与张无忌将会是人人欣羡的恩爱夫妻，到时入主皇宫后，更会成为天下的典范。只要没了赵敏。想到赵敏，周芷若眼中又闪过一丝杀意。可是转念她又突然想到，如今赵敏是武当弟子，若要杀她，需得不让张无忌怀疑自己，否则势必要影响二人将来的关系。

周芷若略一思量，原本想让玄冥二老动手的想法便又打消了。到底让谁去杀她才最合适呢?她思来想去，却突然回忆起前世宋青书欺师灭祖，杀害同门师叔莫声谷，为武林不耻，后又转投峨嵋门下的种种曲折。宋青书前世对我痴心迷恋，那些错事虽非我授意，但毕竟也是因我而起，可见他对我情深似海。可惜此人眼光狭隘，又不似无忌哥哥那般本领高强，除了我心中却全无抱负，为了美色便失去理智，残害同门，这等不忠不孝不义之人，便是再活一世，也不会有什么作为，赵敏之事倒不妨利用他一番。周芷若打定主意，面露喜色，只是想到如此一来，便只好再多留赵敏性命几日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赵一伤恭敬的声音:“郡主。”周芷若敛起面上表情，淡淡道:"进来回话。"“是，郡主。”赵一伤闻言推开门，身子却始终躬着，不敢抬头看向周芷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回禀郡主，小人已经按照郡主的吩咐，将那七虫七花膏敷在了阿二阿三的各处断骨上。”“好。”周芷若阴沉一笑，"今夜咱们就静待张无忌前来偷药。"见到赵一伤脸上神情犹疑不决，周芷若道:“还有什么事?"赵一伤偷偷看了看周芷若脸色，思忖片刻终于开口:“请恕小人愚钝，郡主既然早已决定赠药，又何必以这毒药骗他上当呢?"

原来他曾听闻过七虫七花膏这毒药的厉害，想到阿二阿三本已受断骨之痛，不用黑玉断续膏救治倒罢，横竖他们这些武林人士入了汝阳王府，便要将性命交给主人。只是却为了引张无忌上钩，竟还要在伤处抹上毒药，受尽折磨，这让地位尚不如阿二阿三的他实在有些心惊。周芷若闻言轻轻笑了笑，才道:“我可不是要骗他上当，只不过他这样拂逆我的意，我要给他些教训罢了。再说，那个俞代岩今日意敢骂我妖女，不教他吃几日苦头，难消我心头之恨。”赵一伤抬眼看了看周芷若，只见她嘴角微扬，笑得颇是温柔，实在一个清秀佳人。可是听她口中所言，又不免觉得她到底是被娇宠惯了，对手下毫无关怀之意，为了微末小事便要寒自己人的心，实在心眼忒小。周芷若多少也猜出了他的心思，转即又道:“只要张无忌得手以后，我便会马上赐下七虫七花膏的解药，并且用黑玉断续膏为他们疗伤，想来他们也不用受太久的折磨。只要你们忠心耿耿，本郡主绝对不会亏待。待得回到王府，我自会向父王禀明你们的功劳，一定重重有赏。”听了周芷若这话，赵一伤马上显出欣喜之色，道:“谢郡主!”话音刚落，他二人与门外的玄冥二老都听到了前院传来的打斗之声。周芷若一喜:“他来了!”玄冥二老身形未动，眼中却闪出精光，显然已呈戒备之态，却听到周芷若一声令下:“那些弓箭手虽人多势众，但也不是张无忌的对手。你二人去前院阻挠拖延一番，再露个破绽放他离开。”

“郡主这是何意?"赵一伤不解。既然有意让他偷走假药，又何必派人阻拦?“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轻易相信他偷走的是真正的黑玉断续膏呢?”这样一说，赵一伤才恍然领悟，连声道了几句小人愚钝。鹤笔翁却道:“属下二人需护得郡主安全，实不宜在有刺客潜入之际离开郡主身侧。不如让我一人前去周旋，让师兄留在此处。"“不必了，有神箭八雄在此保护，两位师父不必担心。”周芷若心知张无忌武功厉害，若非玄冥二老两人联手，又怎么敌得过他?而且纵然张无忌喊了其他明教中人前来偷袭，抓了自己做人质，可他们拿不到解药，终归也不敢伤她。再者张无忌这人最是容易对女人心软，就算他明教兄弟要伤她，他也定然会相阻。周芷若想起前世，张无忌认定赵敏是杀害殷离的凶手，最终不也没能下手杀她吗?

赵一伤闻言心中得意，马上道:“郡主放心，小人和其余兄弟定然誓死护卫郡主安全!"玄冥二老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抱拳领命，往前院走去。周芷若这时又喊住他们，神色有些忸怩，轻声道:“小心别伤了他。”此话一出，玄冥二老当即明白了她的心思，只道她一颗芳心竟然已经系到了张无忌身上，不禁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