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

院中站在祁渊和自己，但是雅寻看不清祁渊的面容，像是在谁模糊的梦境中，雅寻有一种不真实感，她仿若融于天地间的一缕清风，注视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那是她记忆中并不完整的碎片，如今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可以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属于她的记忆，而是，这颗杏花树的。

“殿下院中的月白树真好看。”祁渊淡笑着称赞，但那人说这话时双眸紧紧看着自己，雅寻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好看了，“与人间的梨花倒是有几分相似。”

“为何相似？”她那时疑惑地问，透露着好奇，她没见过梨花，但若是与月白花相似的话，倒也不算太难看，不知也可以同月白花一样拿来酿酒。

“因为，都是白色的，像雪一样。殿下喜欢雪吗？”祁渊总是揪着一样东西就喜欢问她喜不喜欢那件东西，但是她是神女，她没有去过人间。

“没见过。”她回答得十分诚实。

“那我以后带殿下去看啊，很美的。”祁渊并不惊讶，反而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好啊。”

本以为那一日的对话就会终结在这里，因为她并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可是，沉默良久之后，那人注视着院中的月白树自顾自地开口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不喜欢梨花，杏花才更好。”

“为什么？”她不解，祁渊说的这两种花她都没见过，但不妨碍她想听听他不喜欢的原因。

“殿下可听过人间话本里的一句诗？‘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祁渊似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她总又觉得祁渊说的，就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不曾。”

“在人间，杏花是春日的象征，意思是……春天来了。”祁渊这样告诉她，那时候，雅寻并不知道春天来了意味着什么，也并不知道，祁渊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现在，她才恍惚间知道，祁渊好像早在几万年前就已经这样告诉过自己，他喜欢春天，他喜欢杏花，于是……

他取了她院中那颗月白树的灵魄和着自己的一缕残魂，注入了人间的一颗杏花树中，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面，又或者，他只是想给她一颗象征春天的杏花树。

于是，那颗杏花树成为了那片杏花林间唯一修炼成人的妖，被宁知书遇见，取名为——秋迟。

“可是，人间话本里的那一句诗的后半句……”雅寻残魂的声音淹没在风中，伴随着那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诗句。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人间的话本中，不都是这样一些负心薄幸的少年郎吗？春日是那些书生的金榜题名时，也是那些女子被无情摒弃的时候，为什么他还会喜欢呢？

“为什么，会喜欢呢？”

“因为，我想给殿下一个落满杏花的春日，一个永恒的春日，永生永世都不会枯萎。”风中响起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低沉闷笑。

“阿渊……”雅寻猛然望向四周，却没有找到任何记忆中的影子，那道声音也在话音落下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