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话.从过去到未来】（其三）

试管，一杯半冷不热的咖啡，一台电脑与十分舒适的办公椅，冰冷的瓷砖地板与手术台，以及上面那些早就渗入消毒药水气味的床单，尽管不多，但有这些组成的昏暗实验室已经足够满足一位疯狂科学家了。

“艾因这个家伙……竟然又擅自行动…不过，格雷姆林的黑匣子没有受损，数据也成功回收了，但果然需要更多的实战数据吗…那群少年兵真的是，难道就不能在战场上多撑一会吗？不过只要把这些数据完成了…我和艾因就能…”

黑发的女人眼睛扫过电脑屏幕上的各种数据情报，但仍皱起了眉头，一边用手指敲打着椅子的把手，一边歪着头陷入苦恼中，但思考良久后还是切断电源，将链接在电脑上的数据盘取下放入口袋中，随着屏幕的光亮消失，自己也完全融入黑暗之中，但刚把手伸向咖啡时，一道光芒便从身后投向自己，实验室的大门被打开了，而走入房间里的，是一个身着军服的男人，突然的造访并没有让浮士德感到惊讶，双手捧着杯子将办公椅转向身后的光芒。

“啊～缪斯代理司令，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您申请的少年兵补充被上面批准了…并要求在这次的火星的作战中将少年兵投入战斗中。”

“终于火星上面的反动势力开始活动了吗？ 还是说单纯只是想要证明加拉尔霍恩的威严？不过怎么样都好，希望这次的少年兵能稍微有点用吧…是不是该让阿赖耶识的手术强度提高一点比较好呢…”

“少年兵…艾因计划的主谋…以及设计出格雷姆林的人就是您吧？ 像您这么有才能的人…为什么要投身阿赖耶识这样非人道的研究之中…究竟能到什么，加拉尔霍恩究竟想要从这上面获得什么？ ”

还没等浮士德来得及喝上一口咖啡，缪斯的问题又让自己愣了一下，随后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而缪斯则是在这像是猛禽瞄准猎物一般的视线中感到脊椎发凉，她的嘴唇中钻出了冰冷的语言。

“你可是在问连朱莉塔.朱莉丝都不能得到答案的机密……你觉得我会乖乖说吗？ 不过，你很幸运，我现在心情很好～现在加拉尔霍恩缺少的像你这样敢提出问题的人呢。“

语气急转，这点让缪斯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些，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浮士德才一边游走着一边不急不慢的说道。

“金钱？ 名利？ 那种东西以我的能力，想要得到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是，我所追求的，只不过是兴趣罢了，这样说吧，我想要知道人类究竟可以得到多少「力量」 人类的极限究竟在什么地方，而阿赖耶识系统只是我完成兴趣的工具，并非是「结果」 而福尔克家为了完成目的所需要的力量我正好能提供罢了，因此少年兵…也就是「艾因计划」才会诞生。”

“兴趣…？ 让那些孩子接受非人道的手术，走上战场，然后死在战场上，甚至是创造出那种扭曲的人工人你竟然说只是兴趣！？”

“注意你的言辞！艾因确实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但她是完美的，是我的最高结晶！不要把她和那些炮灰一样的少年兵和那群废物相提并论！对于那些少年兵来说，死在战场上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要不然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回去吗？ 没有！至于原因…身为加拉尔霍恩的一员应该很清楚吧，还是说你打算自欺欺人？”

“咕……”

“你是个很聪明的军人，也很有能力，但很可惜…你终究还是没有逃离正义与荣耀这个甜美的陷阱中……好好思考一下吧，为什么你们阿瑞安赫德舰队会被指派去做那些危险而且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为什么你们做了那么多却还是被边缘化？当然是因为你们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是现在的加拉尔霍恩内部，我记得也有不少还支持朱莉丝.朱莉塔以及艾里安家的一派吧？ 我们现在正在处于一个新时代的黎明之中…任何人都会为了能在新时代立足而把一切潜在的威胁消灭，并牺牲一切能用的棋子，与其在这里问我无聊的问题，你不如问自己问题，好好思考自己如何在新时代存活下去吧。”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新的时代需要有能力的人来将废墟重新整合起来，像你这样的军人就这样被牺牲了可以说是太可惜了，当然，我也是给你卖个人情，毕竟我也想在新时代活的自在一点，当然，我的话你信也可以不信，选择权在你的手上。”

浮士德笑着，杯中的咖啡随着勺子的搅动在中心形成一个冰冷的漩涡，而在这广大的世界中，在同一时间，同样的咖啡中旋转着同样的漩涡，但手持杯子的人却完全不同。

“喂臭小鬼！别乱拿我的围巾啊！”

“啊糟了…”

没能抵抗围巾诱惑的少年全力奔跑着，已经没有时间享受缠绕在脖子上那老旧围巾带来的舒适，光是想到被身后那墨绿发色的女人抓到的后果就不由得将所有的能量专注于双腿上，二人的骚动也惊动了大家，大人们露出不解的表情，孩子们因为同伴的惨状而发出笑声，而看到身为新铁华团的左右手的贝莉如此失态，雷皱起了那特征性的粗眉毛，捂着脸摇了摇头。

潮湿，阴暗，堆积满载着武装的集装箱与Ms的仓库却因为人的存在而显得如此热闹，那些身披红棕色写着「火星之子」（Children of Mars）制服的革命军们正在对这些战争物资进行着最后的检查，莱德正在应付着那位年轻，正在高谈着自己那伟大的理想与崇高志愿的革命军领袖，而在绝卖人之中，是洋洋得意，非常享受扮演姐姐角色的法亚拉和正在死死瞪着刚刚偷走自己围巾的孩子的贝莉，有着相同志向的人们如同家族一般聚集起来给这布满铁锈的寒冷空间增添了一丝温度，这让雷不仅嘴角上扬。

“明天…我们又要上战场了吗。”

声音从自己的身边传来，那是一位卷缩着身体，全身被老旧的毯子包裹住的少年，但背后的突起物却没有被掩饰，他双手捧着装满温热咖啡的杯子，阴郁的双目上倒映着杯中的漩涡。

“你很期待吗？ ”

“怎么可能…谁会期待去战场上拼命啊。”

雷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原地坐下，而少年则是将头扭向一旁躲避着他的视线，紧握杯子的手颤抖着，紧咬着嘴唇许久后才低声说出什么。

“明天又有多少人会死…？ 这场战斗的结束后我们真的就能抵达承诺的地方吗？ 如果大家都死了的话，今后该怎么办…？ ”

“不知道。”

雷向着上方望去随后闭上眼睛，漫不经心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这个答案明显让少年有些不能理解，但此时对方的脑内不断的浮现那曾经一直陪伴着大家，自己，新铁华团的红发少女，她的笑容，她的温柔，以及她的死亡…良久，雷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少年那带着迷惘的脸说道。

“害怕死，害怕失去同伴，对未来充满迷茫，这种心情并不是只有你在感受着，不如说在这里的大家，无论是我，贝莉…正在欢笑着的人，内心都在因为逝去的同伴而感到悲伤…但，我们依然还要继续前进，如果沉溺在悲伤中而停止前行，对于死去的同伴才是最大的亵渎，所以大家才会努力的活在「现在」…”

“………唔…”

未来如何，我也不知道，但无论如何高谈未来，构想未来，也只是单纯的理想论罢了，能够改变未来的只能是现在…比起未来，更重要的是现在，如果害怕死，害怕失去同伴的话，除了让自己变强没有别的方法，然后…无论接下来会失去什么都必须继续前进。”

少年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将口中的热气吹出后望向身旁的雷衣服上那血一般鲜红的花朵标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像铁之花朵那样坚强吗？”

“……嗯，没错，就像铁之花朵那样。”

而与此同时，在火星的广袤大地之上，一架黑色涂装的机动工兵疾驰而过，只留下由扬起的烟尘所形成的痕迹。

“这里是艾因和吴，请报告情况。”

“收到，我和古林肯比现在已经抵达作战地点了，随时可以等待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