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话.遗留物】（其四）

“侦查依然无果吗？ ”

“………”

白发少女轻轻闭上眼睛，只是默默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有些苦恼的用手指托住下巴，另外一只手则是用手指不断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思索良久后长舒一口气从椅上起身把手放在沉默少女的头上。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看来他们还没有开始行动，但也不能因此大意，下一次侦查行动也拜托你了，吴。”

她只是无言的接受着来自头顶的那份温度与抚摸，脸上也微微露出笑容，但很快就因为突然停下的手而感到异样，回头望去晓正站在门外看着发生的一切，突然间吴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呆住了，而晓的视线则是落在了吴的身上，特制的背心将她的后背完全暴露出来，这都是为了那从脊椎上凸起的异物能够连接在机体上，参与过少年兵计划的晓很清楚，这个凸起物正是阿赖耶识的证明…原来她也接受了那样残忍的手术吗…？ 自己这样想着一边紧紧盯着。

一直在被异性盯着的感觉自然不太好受，很快便皱起眉头使得自己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那张愠怒的表情与如同要把自己杀掉的气场立刻让晓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将自己的头扭向一旁，那讨人厌的视线断开后吴咬着牙不懈的左右摩擦了下牙齿后一把抓起桌上的黑色夹克一边向着门外走去一边把夹克披在身上，而面对挡在路上的失礼之徒，直接伸手将人直接推开，愤愤不平的离开了仓库。

晓一边抚摸着因为被推搡还微微发疼的胸口一边庆幸着散发着压迫力的源头终于离开了这里，吴则是摇了摇头重新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撑起一侧的脸颊。

“哦，工作结束了吗？ 真快啊，不过赶上了不太好的时候呢…看你好像很忧郁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吗？”

“不…没发生什么，只是你有看到古林肯比吗？”

“他？ 刚才还回到这里过一次，看上去也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什么都没说抓了一大把零食就自顾自的跑到外面去了。”

“这样啊……呼…”

心里的另外一块大石也终于落地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叹息，整理好心情后也找了块空地盘腿坐下。

“不过…吴小姐也接受了阿赖耶识的手术啊…”

“原来如此…你刚才在意的是这个啊。”

自己提出的话题很明显让对方感到了兴趣，晓将所有的疑惑都透过抬头望向常的方式表达了出来，而对方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会回答他的疑惑。

“她是自愿接受阿赖耶识的手术的…并非是被谁所强迫，至于理由嘛…也很简单，为了「力量」 为了得到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仅此而已。”

“力量……？”

“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吧？ 吴她不正常的沉默并非是因为性格所致，而是她天生就是没办法说话，甚至是连声音都没办法发出的人……没办法传递言语的人如果要证明或是保护自己，就需要更多的力量吧？所以她才会拼了命的想要去证明自己，拼了命去获得更多能让自己活去下去的力量，尽管可能是只会伤害别人的力量…吴她是知道的，活下去是多么艰难，但同时又是多么让人喜悦的事情……比谁都要不珍惜生命却比谁都渴望能活到明天，她就是矛盾的集合体…但就因如此她才十分强大。”

“原来如此……吴小姐她…”

听到关于她的真相后，晓的表情先是从震惊，随后逐渐过渡到忧伤，但刚准备开口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常突然抬手制止了自己，伸出食指晃了晃，然后放在自己的嘴唇前表示安静。

“嘘，先把你的忧伤放回心里，吴她并不值得被可怜，她并不是所谓的「特例」这个世界上估计也有很多和她一样，都经历了苦难却依然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到了现在的人吧，而你身边不就正好有那么一位吗？ ”

吴这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在仓库角落阴影中的空柜子。

“在我以前胸口上还带着“徽章”的时候，我也曾经相信过光鲜亮丽的大义……但是你去过殖民卫星的肮脏角落过吗？ 在那些阴影中因为想要活下去而变得污浊的孩子与人们的眼神我至今都难以忘记…以至于让我怀疑自己所相信的大义究竟是否是正确的，但和吴相遇，经历了许多事情后我才意识到所谓的大义与我的正义相差甚远…所以我舍弃了大义，舍弃了他人的正义而选择了自己认为的正义并一直行走到现在，建立起了以大家一起活下去为目的的「广寒」…”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刚刚还在陷入沉思中的少年突然意识到一些不对，歪着头警惕的看着自己，自己也只能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膀，默默的端起桌上早就已经没有了热度的茶杯喝了一口其中的冷茶，然后睁开了双目。

“你就当是有人委托奇怪的大叔吹嘘自己的过去吧，当然你不理解也可以，毕竟这只是我自己所选择的，正所谓“人都有各自的正义，即使是那是不被他人所理解”对吧？”

听到这句话，那蓝色的瞳孔突然收束并震颤了一下，从地上急忙起身向着吴往前踏出一步。

“这句话…师傅曾经说过，而且曾经佩戴过“勋章”……难道你…”

“别别别…不用说出来，已经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重要的是，属于你的正义究竟是什么呢？ 不妨再和自己确认一下吧？有句古话是“吾日三省吾身”意思便是每日对自己的行为与信念进行检讨，从而坚定自己。”

“我会记住的…常前辈。”

晓恭敬的向着常鞠躬，而常似乎是有一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挠了挠脸颊金色的瞳孔也再次被眼皮所覆盖，变成了像是笑眯眯的狐狸一般的眯眯眼，目送着晓的背影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远方后才用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说到。

“没想到你还意外的很在同伴嘛……不过有些话难道不应该你亲自对他说吗？”

“真啰嗦……就当是我给你们打白工的报酬不行吗？”

之前看向的衣柜后方一个消瘦的少年从阴影中默默走了出来，重新回到光明下的他双手抱臂死死的盯着那张微笑的狐狸脸。

“还有别搞错了…我才不关心那个麻烦鬼的事情呢，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因为迷茫到时候来妨碍我……其次，我也是知道的强行被夺走身边之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如果他能下定和铁华团战斗的决心的话……”

“所以说这就叫做关心啊……好好，是我多嘴，麻烦不要用那种眼神盯着我……不过，为了实现你的目的，你也要变得更强才行吧？等吴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后你就和她训练一下吧。”

“………你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

“没什么…彼此之间切磋互相提升实力，这难道不是双赢的局面吗？ 其次……看到你这样的孩子我就能想起那个时候的吴啊……”

“自从我出生而来…就一直在听到你的名字，但却从未见过你一面…”

昼伏夜出是生物在星球上所定下的规则，但即使是已经离开了用重力束缚自己的家园，也不会改变，漫长航行旅途中睡眠也是必不可少的，但在这寂静的时间与昏暗的机体仓库中一个少年坐在白色的铁巨人的肩膀上，像是在巨人的耳边倾诉一般自言自语着。

“所以，我才会想要了解，了解你和铁华团……我问过了所有我能问的人，母亲，古狄利娅阿姨，尤金叔，德尔玛哥…库奇和库拉卡大姐…甚至是朱莉塔师傅！但是…但是，越是去了解越是会感到迷茫…你和奥尔加叔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份过去的呢？是感到自豪？还是会觉得后悔？但作为儿子的我却连你到底如何看待自己的过去这点都无法明白……莱德叔的行为反而更加让我感到迷茫，我当然无法原谅莱德叔那一天所做的一切…！但是……正是因为知晓你的过去我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错的，我是不是应该继承你去完成你和奥尔加叔未完成的梦想…若是这样，背弃了你们的梦想，铁华团的梦想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对抗冠以你的名字与铁华团名号的敌人呢…但现在…我也有作为自己，而并非是你的继承者想要完成的事情，我想要作为“晓.奥古斯”去了解莱德叔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引发那么多的不幸，想要以这个名字与自己的方式去保护那些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人…你会原谅我这份“任性”吗？这份为了自己认为的正义而前进的“任性”…”

巴巴托斯并没有回应少年的话语，但将内心的苦恼与诉求说出的少年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感，仿佛得到了解放一般，但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占据着高处视角的晓很快就发现机库的大门被打开，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没有重力的机库中缓缓飘向带有巨大的屏幕的数据终端前并将其点亮，为了不被发现，晓整个人缩在巴巴托斯的头部后，一边借助机体作为掩体，一边缓缓靠近那个人影的周遭。

“只要把巴巴托斯的骨架带给你们，就可以给我们在「艾隆波」的地位和金钱对吧？”

“嗯，没错，毕竟我的上头可是急切的想要这个玩具啊，如果你愿意帮我带出来，啧啧，金钱，女人，地位，你随便要。”

“……我现在就把坐标发给你。”

男人与通讯中模糊的声音交谈着，一边用小型装置默默将航线的数据拷贝上去，晓尽可能压低气息避免自己暴露，很快数据就已经拷贝完成，男人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便拿着装置离开了这里，晓并没有着急，而是静静的等待着一切都重新回到死寂后才从机体后缓缓走向终端，但还没来得及点亮界面，机库的大门再次打开，光芒让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感到刺痛，而站在光中的是那银白色头发的少女，从夹克的口袋中掏出手枪并瞄准了自己。

“我说…这和我没关系你信吗？”

保险被拉开的声音响起。

“我们先交流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