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

可又不能明着说不许屋里放人，不然就会扣上‘妒’名，盛纭眼珠一转，笑道：

盛纭亲家太太挑侄媳妇，我这也要挑挑侄女婿，我们盛家多少有些薄面，我那堂兄是个品级不低的官儿，更别说我堂侄了，可是钦点的翰林大老爷！我说亲家太太，您那侄子要讨媳妇可有什么说头呢？是有功名呢，还是有田庄铺子呢？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您倒是说个一二呀。

盛纭说话又快又脆，兼之她这爽利性子也是本县有名的，这番说的半真半假，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孙母的侄子早年父母双亡，不过是依附在姑姑家的，平日游手好闲，只一张嘴哄的孙母喜欢。

孙母也不是非七姑娘不可，刚刚谈的六姑娘也行啊。

盛纭可就算是我这六侄女也要有说头的。

可孙母自打儿子考了秀才，觉得自己是书香门第，一般人家看不上，非要给侄子聘个好的，本县里有头脸的人家都被她烦过，看在盛家面上也不曾无礼，孙母吃了几次软钉子后有些灰心，几天前听三太太说起明兰，又动了心思，觉得明兰虽出身官家，但不过是个庶女，她去提亲还算抬举了呢，谁知两个老太太都不说话，干干的撂着她，而那盛纭又刀口无德，句句扎心，孙母沉下脸来：

孙母我侄子虽没有功名财帛，却是正头太太生的！

熙兰眼底冷光一闪，品兰小脸一片涨红，两眼几乎要喷火——李氏也是庶出的。

当年盛维娶妻时，盛大老爷把家产几乎败净，好在李老太公为人厚道，还记着当初和盛老太公一起发财的情分，便做主把孙女嫁过去，但他儿子儿媳不乐意，中途插手换了个庶出的闺女过去，谁知三十年河东河西，现在李家门里就属李氏嫁的最好，夫婿能挣钱又一心一意，当年那个被换掉的嫡小姐反而嫁的不怎么样，不知悔成什么样了。

揭人不揭短，这些年盛家渐渐发迹了，已经无人再提李氏的出身，孙母这话过分了，屋内寂静一片，众人都拿眼睛去看盛家人和旁边低头吃茶的舅太太朱氏，只见始终没有开口的大太太李氏直直的瞪着孙母，眼中冰冷一片，静静道：

李氏长幼有序，明兰头上还有几个姐姐呢，论年纪，三叔叔家的慧姐儿更配亲家侄儿呢。

三太太刚才还在幸灾乐祸，猛一下枪头调转被扎了个正着，连忙急急的摆手：

三太太不成，不成，这哪成呀？我家可不要个好吃懒做的穷……

兀然住口了，三太太看见孙母正对自己横眉怒目，要不是众目睽睽，估计孙母就拿出当年耙田的架势来打人了。

不过屋里的女眷们都知道三太太的意思，各个掩口低笑，一道道讥讽之色射向孙母和三太太，直把她们两个看的老脸绛红。

品兰心里大乐，明兰也觉得很解气，便拉了熙兰品兰悄悄后退几步，站到花格后头歇口气。

这时坐在三太太身旁的一个美貌少妇，掩口轻笑了一声道：

月兰母亲也别急着推了，孙妹夫可是有功名的，没准亲家太太还瞧不上妹妹呢！

孙母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冷哼了声：

孙母说的是，三太太多虑了！

故意把余音拖长了，三太太气的浑身发抖，身后站的慧兰难堪之极，低头咬唇，死死的揪着一块帕子绞着，狠狠瞪了那美貌少妇一眼，那少妇毫不在意，看都不看她，屋里众人低低窃笑。

慧兰看周围女眷嬉笑指点间，似乎在指自己，羞红了脸跺了跺脚，终忍耐不住，一扭头跑了出去，秀兰看妹妹失礼，便陪了个罪也跟着出去了，月兰站起来走到品兰明兰熙兰身边，很自来熟的来摸明兰的衣裳和熙兰的鬓发，嘴里笑道：

月兰好个标志的妹妹，我见了就喜欢。

明兰熙兰在登州也会过女眷，可没见这么上来都动手动脚的，只把身子侧侧偏开，品兰冷眼看着，月兰见没人搭理自己，也不难受，只自顾自的说话，品兰烦她，撅撅嘴便扭头去拿茶果吃了。

月兰一边说话，一边直勾勾的看着明兰双鬟上用珍珠金丝缠出来的花朵状华胜和熙兰头上的镂空牡丹形红珊瑚头花，精致漂亮，珊瑚鲜艳，显是贵重之物，心里十分羡慕，上手去摸了摸，道：

月兰姐姐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珠子和珊瑚呢！二伯父是做官的，两位妹妹必经惯富贵，不如将这借姐姐我戴两天，也好在婆家风光风光！

还没等明兰熙兰开口，月兰已经自己动手，飞快从明兰和熙兰头上拔下那华胜和头花来，拿在手里细看，摸着觉得甚是满意，回头对明兰笑道：

月兰谢谢妹妹了，回头我再还你。

说着便往自己头上去插，明兰看的目瞪口呆。

熙兰反应快，劈手夺回来，给明兰和自己戴回去。月兰脸色一阵发青。

这时品兰拿茶果回来，正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怒火蹭蹭冒起来，冷笑道：

品兰月姐姐这是借呢，还是抢呀，明兰熙兰还没答应呢你动手了！都说姐夫是个有钱的，月姐姐还眼红妹妹的东西？哪有这般做姐姐的？

月兰见到了手的东西就被夺了回去，顿时柳眉倒竖，骂道：

月兰我与明妹妹熙妹妹说话，你来插什么嘴？呸，尖酸刻薄的东西，当心嫁不出去！

转头又朝明兰熙兰笑道：

月兰妹妹不知道，我们这种乡下财主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不过是借两天戴戴，妹妹不会如此吝啬吧！

品兰正要还口，被熙兰一把拉住，熙兰用眼神安抚了下品兰，转头对着月兰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道：

熙兰对不住，我不借。

明兰也笑道：

明兰不好意思，我很吝啬呢。

说完三人转头往前头走去，月兰张口结舌的站在原处，三人挨到老太太身边笑着说话，月兰倒也不敢追上去再去要，只在原地跺了跺脚。贪人东西的事月兰是做惯的，本想着拔了东西便赶紧坐回堂中，想着小女孩脸皮薄不敢声张，待会儿赶紧回自家此事便无声无息的了了，没想着……

月兰悻悻的回三太太身旁，才知道外头戏台子快要开锣了，屋内大部分女眷正随着大太太李氏出去了，月兰连忙跟上三太太一道走，盛纭和两位老太太本也要去的，可被孙母缠住了，舅太太朱氏也在一旁听着，品兰和明兰找了对墩子坐在那儿自己说话。

孙母正在那里滔滔不绝的大肆张扬自家儿子，夸的几乎没边了：

孙母……县令老爷硬要请我家志哥儿吃酒，说是要请他写一幅字去当匾额，哎呀呀，志儿推脱不得才应了的，要我说呀，能得了志儿的字真是县令老爷的福气了……

品兰忍无可忍，凑到明兰耳边说：

品兰明明是姐夫吃醉了酒硬要送字给县令老爷的，且那次吃酒是我爹有事要与老爷说，偏偏姐夫自己过来乱喝一气，又胡言乱语了半天，害我爹爹没少和县令老爷赔罪！

孙母听说亲家老太太的孙子也是读书人，不知几岁中的秀才呀？

这是孙母最喜欢的话题，百谈不厌，便是对方考了状元的，若是中秀才的年纪比自家儿子大，她也要吹嘘半天。

盛老太太十五岁。

孙母哟，那可没我们志儿考上的早，不过也算是年少才高了。

盛老太太谈不上才高，不过那年登州，有好几个十一二岁的小秀才。

孙母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几声：

孙母那也没什么，兴许那年特别好考罢，就算都是秀才也不见得都是有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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