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

明兰不是没有找过长柏说这个事，但长柏没理由拒绝齐衡。

齐衡尧泽贤弟不也常常让你带东西给七姑娘吗？

长柏知道尧泽送给熙兰的东西里除了玩意儿还有账本。尧泽告诉过他熙兰和尧泽一起开了家酒楼。不过这件事长柏自然不能告诉齐衡。

长柏你与尧泽兄是不同的。

齐衡有何不同？

长柏摇摇头，也不劝他，只是齐衡再送东西时长柏便三次拒绝两次。

至于尧泽和熙兰怎么搭上的，还要靠盛老太太。

盛老太太对熙兰和明兰的要求不太一样。虽然都养在她膝下，她对两个兰的疼爱也差不多，但盛老太太不得不承认熙兰和明兰的天赋是不一样的。熙兰几乎是个完美的嫡女，她能压住自己的性子，对琴棋书画，诗词咏赋，女红理账样样精通。明兰诗词女红学得还行，其他几样只有理账管家勉勉强强。所以盛老太太对两个孙女的规划是不同的。

她不担心明兰的未来，因身为庶女十有八九不会嫁入高门望族，又因在她身边养着，盛紘官声还不错，不愁没有家境殷实、人口简单的好人家嫁。

但是熙兰不一样。为了替王氏挣面子，熙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光芒，如今小小年纪已在夫人们的交际圈中颇有佳名。再加上有盛老太太这一个光环，即便盛紘不太会用女儿的未来去换官场前途，恐怕熙兰至少也会嫁到与盛家差不多的人家。

所以盛老太太对熙兰的要求更严些。这天她给熙兰出了道题，给了她一个空店铺让她打理。一没给人手，而没指点她。

熙兰为此很是发愁。她才七岁，不能自己外出处理事务。这件事她也不好找长柏，因为她知道长柏就要乡试了，不好打扰。

正发愁呢，尧泽看见熙兰皱着小脸，便问：

尧泽七姑娘怎么了？

熙兰（一愣）泽公子？

尧泽七姑娘遇到什么事了吗？

尧泽见熙兰有些犹豫，又开口道：

尧泽或许我能帮七姑娘。

熙兰（摇头）不行，泽公子如今要和二哥哥一起乡试了，我不能麻烦你。

尧泽不麻烦。（顿了一下）如果七姑娘觉得不妥，便给我做几个女红吧。

熙兰考虑许久，又跟盛老太太请示一下后便同意了。

尧泽帮熙兰解决了人员的问题，每月还帮着熙兰跑腿送账本。熙兰很感谢他，经常给他做护膝垫子扇套子之类的小东西。尧泽也投桃报李，经常搜罗些小玩意儿随着账本一起送去。

不过熙兰有分寸，尧泽也守礼，一切的交往都通过长柏的手，也都在盛老太太的默许下。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人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明兰和熙兰渐渐大了，王氏便去和盛老太太说两个兰该迁出去住了。盛老太太虽舍不得，却也知道该让两个孙女学会自己理事了。

于是明兰去了寿安堂与葳蕤轩之间的暮苍轩，名字是长柏取的。熙兰去了暮苍轩旁边的揽月阁。

揽月阁那边一早就被盛老太太丢给熙兰打理了，如今过去也没什么人为难。倒是明兰那边有些困难，不过被明兰以退为进借王氏的手给解决了。

正当熙兰的酒楼生意步上正轨时，尧泽突然告辞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熙兰一愣，下意识问道：

熙兰你要去哪？

问完熙兰忍不住想要打自己一巴掌。人家是外男，去哪里与自己何干？

尧泽看出熙兰的羞恼，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微笑。熙兰愣住了，呆呆看着他。

尧泽此人性子格外冷，比长柏更不苟言笑，在盛家这些年就没人见他笑过。除了长柏和熙兰，也没人能和他多说几句话。当初熙兰请他帮忙的时候是很忐忑的，因为尧泽完全不像一个愿意帮助别人的人。

尧泽家中有事，我得先回去一趟。

尧泽的声音温柔了很多，如果说他往日是一块冰，现在就如同一汪春水。

熙兰低下头不愿意去看他，只是通红的脸暴露了她现下的心慌。

尧泽抬起手似乎想牵她的手，却又放下了。熙兰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落，不由得有些唾弃自己。

尧泽长柏兄学问很好，考过不是问题。等他及第后，你也该去京城了。

熙兰依然不说话。

尧泽我已找了很好的账房去了半日闲，这是他的身契和酒楼其他人的身契。

……

熙兰呆呆地看着手上的一打身契单子，想起那日他说的话。

尧泽我等你去京城。

熙兰京城……

熙兰苦笑，他是在京城吗？可是……男女之间不可私相授受。之前还劝过五姐姐，如今自己却也是这般。

盛家的体面，母亲的地位，姐妹们的性命她不得不顾及，一下子从小熬到现在的重担终于压得她喘不过气。

熙兰病倒了，病中清醒过来，只见祖母和明兰围在她身边。熙兰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盛老太太叹了口气，明兰抱着熙兰一起难过。为熙兰，也为自己。

在这个世界，即便是熙兰这般尊贵的嫡女，也一样没有自由。

盛老太太看着痛苦不堪的孙女，忍不住自责。本想着熙兰将来嫁人后管家也是肯定要接触这些外人的，而且熙兰还小，尧泽也是个疏离的人，中间又有长柏隔着，应该不会有事，却忘了长久的交往很可能造成情感的变化。

盛老太太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她想锻炼熙兰，就不会让尧泽与熙兰有接触，以至于熙兰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悄悄动了心。

熙兰哭过一场后，盛老太太和明兰没说什么，对外也只说身体不好又受了风寒，需静养一段时间。熙兰养好身体后便将那人给东西全部锁起来，连同心底的那一抹情意一同锁在心底。待熙兰出了院子，依然是那个优秀的盛家嫡七姑娘。

春闱一般在二月中旬，今年因皇帝老爷龙体欠佳便拖到了三月初，长柏和齐衡二月半便出发了，自他走后王氏每日烧香拜佛道观打醮，弄的屋子里烟雾缭绕，外头人看见了还以为盛府着了火，险些引来浇水队的。明兰每次去王氏那里请安都被熏的两眼通红出来，盛紘一开始斥责了几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据可靠情报，他其实也偷偷拜了两下来着。

这种考试一考三天，每场都跟熬罪似的，考上了也得脱一层皮，齐衡一出考场就被齐国公府的家仆横着扛回去，长柏坚强的用自己的脚走上马车，然后被在京卫武学做训导的长梧接回去歇息，因此喜报比考生早一步到，长柏中了二甲第五名的进士。

王氏大喜过望，立刻就想大放鞭炮散钱舍米，便盛紘急急制止——齐衡落榜了。

齐大人倒还好，他知道像长柏这样一次就中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大部分的考生都是第二三次才中的，便是考了十几年都是有的，不过平宁郡主的脸却黑的如同锅底。

齐家人脉充足，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老齐国公请教了这次的主考官，那位大人捋着胡子拽了几句文，大约意思是：人家考生为了春闱考试事事从简，从秋闱后便闭门读书，齐家倒好，生怕登州不够热闹，还赶回京城过年，让齐衡这前后一两个月里喝酒赴宴走马看花，尽够热闹了，只最后大半个月临时抱佛脚，如何能考过？

平宁郡主后悔莫及，齐大人拍腿大悟：难怪盛府过年那么冷冷清清呢，原来如此！早知道就让儿子在登州过年了，对盛紘不由得另眼相看——到底是科班出身，奏是有经验。

又过了几天翰林院再考，长柏被选为庶吉士，留馆授了编修，年后上任，跟着这个消息一起来的是，长柏哥哥的亲事说定了，相中的是江宁海家家主的嫡出二小姐，书香世家，满门清贵，父兄皆在朝为官。对于这两件事，盛紘和王氏的反应冰火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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