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伯

盛紘走后，盛老太太心疼的看着两个孙女。熙兰有大娘子疼，但大娘子有三个女儿，又有从小带大的华兰和如兰，对熙兰疼爱是有的，但更多是愧疚。熙兰身子弱，这次疼的差点晕过去，但一直忍着，直到回了寿安堂才哭了一场睡过去。明兰虽养好了身子，但到底年纪还小，也没有母亲陪着，受了场罪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盛老太太轻轻揉了揉孙女的头发道：

盛老太太好孩子，以后的日子会顺当起来的。

林栖阁，灯火幽澜，只里屋十分明亮，墨兰半躺在炕上犹自哭泣，手上密密的缠着淡绿色的药布巾子，散发着真真药香，林姨娘搂着女儿，轻声道：

林小娘都是娘不好，一味要你争强好胜，却忘了韬晦，如今正撞在浪尖上。

墨兰都说父亲疼我，这次他宁肯替明兰求情，也不为我说半句话，别是生了我的气了。

不重要的配角姑娘莫急，老爷适才是碍着孔嬷嬷的面子，责罚了姑娘，老爷心里也是疼的，这不，回头就送了药膏子来给姑娘了！

林小娘要是往日老爷早就过来了，今日居然连我一起骂了……哼哼，好厉害的孔嬷嬷，好厉害的老太太。雪娘，你难道没看出来？

不重要的配角小姐此话怎讲？难不成这里头还另有说法。

林小娘这次我是着了道，一意叫墨兰挣表现，却忘了寿安堂那位的厉害，今日孔嬷嬷将四个姐儿一一训斥了，明里听着是一碗水端平，可是若细细去品，那意思却差远了。如兰明兰熙兰三个小的还好，不过走个过场。她对华姐儿的那番话听着严厉，却实实在在是好话，在教她为人做事哩；可是她说墨儿的呢？真正是句句诛心，只差没点明了说墨儿自私自利不顾姐妹！哼，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那意思就是说：我家墨姐儿是庶出的，别痴心妄想要攀华姐儿般的好亲事罢了！

不重要的配角小姐的意思是，这都是老太太的布置？

林小娘不中也不远了。孔嬷嬷把老太太想说不便说的，想做不好做的，一股脑儿都了了，既不得罪儿子媳妇，又能全了心愿，真是一举两得；瞧着吧，这事儿可没完呢。

墨兰果真如此，那我可怎么办呢？父亲会不会厌憎了我。

林小娘傻孩子，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么只要抓住了你父亲，便一切都不怕了，太太便是想不透这一点。

葳蕤轩，王氏搂着如兰已经睡下了，华兰却还在抄写《女则》，王氏心疼女儿，道：

王氏你那五十遍不是早抄完了吗？怎么还不歇息，老爷送来的药膏子还没化开呢。

华兰我是家中最大的，若说犯过错，便是我的错最大，妹妹们罚抄五十遍，我自要多罚些才是。

王氏我的华儿长大了，竟知道这番道理了，明日孔嬷嬷瞧了你的心意，自然会喜欢的。

华兰娘，我今日才算真正瞧见了什么叫厉害不露声色的手段！你看孔嬷嬷，平日里连高声说话也没一句的，最是和气厚道不过，可责罚起人来，却头头是道，楞是训的人无话可说，听者心服口服；再瞧瞧她的作为，知道我们犯了错，也不急着发难，却是文火慢熬，慢慢将我们给制服了，啧啧，真厉害！一句还没说，便早早准备好了下跪的蒲团，打手板子的戒尺，连打完后敷手掌的冰帕子也预备下来了，称的上是算无遗策！从明日起，我要加倍与孔嬷嬷学东西，多长长见识才好！

华兰母亲，你要是有孔嬷嬷一半的本事，就轮不到那姓林的张狂了。

王氏（忧心）你这张嘴也该管管了，就怕你去了婆家也这般。

华兰都是母亲的种。

王氏我最怕的就是你这副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说好了是爽利明快，说坏了是尖酸刻薄，我当初嫁与你父亲，算是低嫁，可如今你却是高嫁，你当哪家婆婆都如你祖母这般好说话不管事？房里塞人，偏疼别个媳妇，克扣银钱……林林总总，到时候有你的受的。

华兰我才不怕，将来呀，无论屋里屋外，谁也别想插进手来！

自那日大闹后，从太太小姐到府内丫鬟婆子，对孔嬷嬷的培训班加倍尊重起来，谁也不敢再有丝毫轻慢之心；尤其是墨兰，几乎是夹着尾巴做人。经过孔嬷嬷的前程教育，盛紘暂时理智战胜情感，连着半个月睡在王氏房里，让林姨娘母女俩清醒清醒头脑，王氏日日春色满面，高兴的险些放鞭炮。要说这次盛紘是下了决心，至少要做出个样子给孔嬷嬷看，十分有毅力的拒绝林姨娘的任何求见。

林姨娘一看情形不对，终于祭出绝招，让儿子长枫趁盛紘考教学问时，递上一副轻柔的青绢，上面用艳丽的朱砂写了一首哀怨的情诗，什么‘朝朝思君心欲碎，暮暮啼血泪如雨’之类的，盛紘读了之后顿时柔情万千，某天半夜终于按捺不住去见了林姨娘。

王氏（大怒）就怕小妾有文化！

不过这次之后，盛紘也意识到不能对林姨娘太过纵容，而林姨娘也很乖觉的收敛不少风头，墨兰也同样老实起来，在这样良好的学习氛围下，孔嬷嬷又细细指点了半个多月，待到长柏县试发榜之后，孔嬷嬷便告辞而去。盛紘又给孔嬷嬷添了许多箱笼充作束脩，孔嬷嬷留下一半，剩下都退了回去：

孔嬷嬷半截入土的人了，带这许多东西，还以为我是来打劫的呢。

最后几日，王氏婉转表示，希望孔嬷嬷给京中的故交写信，替家中女儿多多美言几句，算是给华兰以后的日子营造个条件，不料孔嬷嬷笑着推辞：

孔嬷嬷大姐儿又不是去做客的，她在京城是要久住的，天长日久的，什么名声都得自己造出来的；我若把大姐儿夸到天上去了，回头那忠勤伯府指望太高，反倒不妙。

孔嬷嬷大姐儿便是一面活招牌，待她生儿育女立住脚跟了，我若还能蹦跶，便可替余下几个姐儿喊两嗓子。

王氏想到了如兰熙兰，满脸笑容的道谢。

孔嬷嬷走后，几个女孩再度过回各自修行的日子，盛老太太就又把明兰熙兰捉回去识字念书，并且又多加了一门新功课——女红，启蒙师傅由房妈妈暂代。

于是明兰熙兰上午跟着盛老太太读书，下午跟着房妈妈学女红，老太太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

熙兰之前跟着华兰学过些皮毛，接受的也比明兰快些，学的也快些。

房妈妈姐儿这般用心学，怎么学女红偏就不如你读书识字来的快又好呢？

明兰心里默默的：做了弊的和白手起家的自然不一样。

熙兰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的，又有亲姐姐耳濡目染，自然不同。明兰来自现代，以前连十字绣都不玩的。

作为一个深闺女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到底有什么用？她又不能拿读书当饭吃，因为她考不了科举。还是在贵族子弟中博个才女的名声？

直到有一次，房妈妈随口说一件如意斋的中等绣品可以卖二三两银子之后，明兰忽然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努力方向——不论是读书太好或是理财太精都可能会被这个社会诟病，只有女红，保险又安全，既可以获得好名声，将来有个万一也算有一技傍身。

所以明兰对女红投入了极大的热情，渐渐倒也赶上了熙兰的进度。

待到四月，桃花灿灿时，京城忠勤伯府来信说袁文绍将于月底出发迎亲，数着日子，不几日便可到登州；这边，盛紘的大堂兄盛维也到了；本来华兰的婚礼应该有舅舅在场，可是那王衍如今也是官身，并不能随便离任，只有盛维是料理生意的，反倒可以自由行动；他这次带着次子长梧一起来贺喜，回头还要陪长柏为华兰送亲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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