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书

林枫的世界轰然崩塌，他好想上前破口大骂，陪她一起下落黄泉。可是他不能死，他答应过她的承诺不能忘。

台下不知何时推上了一部板车，林枫眼神空洞，保持镇静已用尽他毕生理智，再无力分神致谢。

吉野苍介在开枪后便撤了军，并没有例行收尸。林枫亦步亦趋，将许知意抱入板车，属于她的温度还没有逝去。

林枫讨要了一块白布，他的阿意生前体体面面，定是不愿让世人看到她惨死的模样吧。

“阿意，我们回家。”

林枫机械地迈动着脚步，小腿打颤，目光呆滞，宛若行尸走肉。

他将她葬在了山脚的梧桐树下，那棵是他与她亲手栽的。她喜梧桐，他便为她亲手种了满山的梧桐树。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这地方离闹市区不远，林枫知道许知意想看见万家灯火，百姓和乐。

林枫拿起刻刀：“吾妻许知意之墓”。字字诛心，逼着林枫不得不承认许知意已不在这人间。

林枫划破手指，滴在字上，殷红的血顺着沟壑很快填满了字迹，待血迹干涸林枫又涂了层油漆于其上。

正值落花时节，梧桐叶落了满地，就好像许知意，零落成泥。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洗去了污浊，以及许知意残存的气息。

林枫靠在梧桐树下，回想起了出事的前一晚。

1938年，十月二十七日。

党委找到许知意，眉头紧蹙，说明情况。“你已经暴露，今夜赶紧收拾东西，坐船和小队一起离开。”

“不可，城门逃不出去只能从南湖，南湖搜查力度又加大，小队伪装一下还能出去，可我是重点搜查对象，算上我他们再无可能逃出生天，我不能连累同志。”

“我已是在劫难逃，倒不如直接暴露在南湖门卫那，能吸引部分注意，小队也更容易出城。”

“那你呢？考虑这么多，你可有想过你自己？”党委拍案而起。

“我……自从参党，便已将生死置身事外。”

“你意已决？”

“我意已决。”

林枫在旁边听着，并未插嘴。他知道，许知意定下的事难生变数。

林枫看着许知意，她心里有比命重得多的东西，什么是她最想要的，林枫一清二楚。刨去自身感情，许知意爱的事物，他林枫愿意拿命护。

他深知许知意心中的大义，他爱惨了许知意，可他不能成为她的枷锁。

“先生，此行怕是难返。先生之情知意今生难报，若有来生，定续今世之缘，万望不弃。”许知意言笑晏晏。

可我不想跟你谈来世，我想跟你有今生……

这话林枫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让他的感情成为她的负累。

“先生，这封绝命书先前就写好了，先生收着。若我无恙，先生便归还与我；若我不幸，先生等我死后再看。”

林枫多希望他没有打开的机会。

“先生，知意见识短浅，连这南京一隅尚未出过，先生代我看看吧。”

“革命进展记得告诉学生，学生方才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