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弗兰克的计划

一页又一页，黑色的字体在洁白的背景上形成了一段段章节，共同描述着不可说出的残暴和血腥。每一页上的照片更是像一本扭曲的连环画一样摆饰着那个机器人，从刚开始的轻伤一直到最后的生不如死。

最后一张纸上只有一句字，读起来却毛骨悚然。顶上的照片也是全部可怕的插图中最骇人的一张。

照片中的煞德罗两眼已经彻底黑掉，原本耀眼的绿色变成了两个在脸上的大黑洞，相似原来的眼球直接被两块煤所代替一样。一样漆黑的痕迹从眼角一直流下脸颊，在他银色的下巴上沾上了一串串的黑水。

他头顶上的两个角已经丢了一个，头顶上一个黑黑的洞向外冒着机体内部的机油，几段线路从更深处插出并暴露在了空气中。铜色机器人全身都是不同的伤口：烧伤、划痕、从体内硬生生扯出来的电路，什么都有。机体是破败不堪，看起来跟一开始的样子毫不相干。

那个在第一张照片中完整的煞德罗早就悄声的消失在了背景的黑暗里，在他该在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缺胳膊少腿加两眼失明的替补品。他现在更像是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彻底失去了许久之前拥有过的基本活气。

而在这个瘆人的图画下，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资料（内容）囚犯已无威胁。

砰！

弗兰克把这一整本资料砸在了桌面上，然后迅速撤回双手，身体毫无意识地后退，一直到后背紧贴着背后的墙后才停了下来。

他感到自己的披风在微微颤抖，低头一看发现缘由是自己的胳膊在披风底下发抖。弗兰克深呼吸了好几下，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见过何慕叔叔在焦躁的时候做出的动作：边深喘气边合上眼睛，等一会后再回到正常。弗兰克见久了，也不自觉地模仿起来了。

弗兰克攥紧了手，他的手心感到冷冷的，还有点湿。他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被一层薄薄的冷凝液覆盖了。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突然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冷气了。

头上的帽子都被冷凝液浸湿了点，弗兰克一边摘下了帽子，一边飞快的运行着主脑，再一次吸收一遍自己刚刚在这段时间内得到的庞大的信息量。

弗兰克【基地里有关于一个囚犯的记录，那个囚犯目前状态非常不好，看起来像是被特意折磨的。】

弗兰克【那个囚犯….目前被关在一个叫霍丽涯星的星球上。】

弗兰克【霍丽涯星………】

说到这，弗兰克回想到了似乎好久以前的一幕，当自己蹲在门外听里面的两个机器人交流的一个晚上。

他记起来了当时父亲提到的一个星球，也想起了何慕叔叔激烈的反应。

现在回想起来，那不是一个心里有鬼的反应吗？

弗兰克【难不成……！】

此时一个恐怖的想法在弗兰克的脑海内现身，一个其实一直以来就默默伴随着他的念头。但由于打击性太大，太难以接受，从来没有真正的被思考过。

弗兰克【难道父亲和叔叔知道这一切，难道他们就是这个囚犯被虐待的原因？！】

弗兰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叔叔和父亲是多好的机啊！这种残无道德的事他们会干出来吗？！】

弗兰克【但……但如果他们毫无干系，那为什么会有囚犯记录，为什么叔叔听到霍丽涯星会有那种反应……为什么…】

一滴液体滴在了弗兰克的显示屏上，随后又有一滴、一滴、一滴的滑下他的脸，从显示屏的边缘流下并积在底处。但这并不是冷凝液。

弗兰克哭着，两只大眼睛装满了泪水，水汪汪的红黄瞳子反映着房间内灰尘满满的地板和昏暗的灯光。他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不想知道何慕和父亲到底干了什么。

但现在，他都到了这地步。他终于知道了叔叔和父亲的秘密，也知道了霍丽涯星的重要性。所以，除了面对，他还能干别的吗？

弗兰克【都已经知道了，就必须得到一个结论！】

弗兰克【结论大体有了，但还缺个很重要的因素！】

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和何慕叔叔会做这种事？他们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才会干出这种完全不符合他们性格的事？这个问题撕咬着弗兰克的内芯，让他无法自拔。

弗兰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试图让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他现在知道了这个囚犯 - 煞德罗 - 所在的地方。他也知道父亲不久后就会去那个他被囚禁的星球，何慕叔叔也会跟着他。他们离开的那段时间内，根本不会知道弗兰克干了什么。

所以，如果弗兰克可以偷偷的溜上父亲前往霍丽涯星的飞船，他就可以到那里，并且亲眼见到煞德罗。

为什么那么确定呢？因为弗兰克知道煞德罗被囚禁的位置是霍丽涯星基地，父亲是总管长，他极大概率会先去那里，就算是为了总传长的广告拍摄去的。毕竟四总长还需要一个汇合的地方，如果霍丽涯星已经有基地了，在那见面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到了基地后，弗兰克就会下飞船，然后在基地中寻找一下煞德罗的位置。找到后，他就可以亲自跟煞德罗谈话。

虽然记录中说过煞德罗已经神智不清，但弗兰克还是抱有悬念。煞德罗很可能会给他提供一些父亲和何慕叔叔的动机的线索，至少他会成功的证明给弗兰克这一切都是真的，欧比机构中的确囚禁着一个伤痕累累的机器人。

如果一切顺利，弗兰克就可以在父亲离开前回到飞船上，然后回到克索莱星的家。这样子，父亲跟何慕叔叔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消失，弗兰克也会终于彻底知道这件事的真假甚至来龙去脉，然后……

弗兰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样才可以在所有人毫无知情的状态下上飞船呢？】

弗兰克【特别是K159，他要是发现我不在了肯定会通知父亲，那样子他们说不定当天就会回来找我】

弗兰克【该怎么办呢…？】

弗兰克想着想着，无意间看到了保险箱底下的那副手铐。

手铐上黑漆漆的机油让少管长又打了个哆嗦，想起了在记录中看到的煞德罗伤口中流出的一滴滴机油。

弗兰克马上看向了别处，却看到了照片上的父亲和那个 ‘银蝎将军’。两个机器人的眼神一样严肃，威严的看向前方。

弗兰克【那个白色机器人又是谁呢…？】

弗兰克【唉，真的希望父亲可以多花些时间跟我一起，哪怕就回答我的几个问题都行啊……】

弗兰克【欧比工人和他一起的时间都胜过我…】

弗兰克【等等 - 欧比工人？】

弗兰克眼睛一闪，随后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弗兰克有了！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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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远很远的星系中，一颗蓝带绿的星球在坦然的缓缓旋转。

星球上，繁华的城市和五颜六色的身影在飞快的行走，似乎任何一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周围的存在。车辆和行人来来往往，滔滔不绝的穿梭在街道小巷中，仿佛蚁穴中的一只只在通道中爬来爬去的工蚁。

人群中，有一个身影似乎在寻找什么。只见他东张西望，时不时的低头看看手中紧握的一张地图，又时不时的抬头望向远方。

这个红色的身影走来走去，终于，他似乎在远处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副宽慰的表情覆盖了他的显示屏，他加快了步伐，匆匆赶往那里。

不远处，一艘雄壮的大银色飞船立在城市的边缘，高亮的铁皮在阳光下闪烁，似乎在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