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无需费心，我亲自带她回家

“米兰达，你怎么活了？”

身着华服的各位来宾中，一名叫艾玛·伍兹的园丁站起来，来到米兰达面前。米兰达木讷地抬眼凝视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的衣服，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天鹅之中的青蛙。像是强者眼中的一个暴徒和笑柄，像是一个相信世界上有神明存在的傻瓜。

“我叫……米兰达吗？对不起……我看到这里有避雨的地方才往这来的。”就连说出的美国北区口音都显得异常熟悉，她真的是她吗？

“傻——逼！米兰达·克林特！你装死！”克利切·皮尔森第一个尖叫出来，叫声传到米兰达的耳朵里。艾玛·伍兹，这个园丁抿住双唇对米兰达发出一种奇怪的哼笑，餐桌间接连不断爆发出一种疯狂的笑声，混杂着一种嘲讽、厌恶、仇恨，轻蔑的情绪：看啊！这个笨手笨脚来历不明的傻瓜！装死过后就不知道自己叫米兰达·克林特！傻瓜之中的傻瓜！

“傻——逼！”连续不断有人喊出声，他们心里冷笑着，嘴上说着那句新获得的口号。他们围着米兰达·克林特，这个假装嗑安眠药猝死的胆小鬼。“傻——逼！”他们大喊。

而这个装死的米兰达露出了如母牛听琴一般困惑的表情，下一秒接受了自己从乱葬岗里完全掌握了美语事实——她叫米兰达吗？她不是李沉庐吗？

她记得她之前的名字是李沉庐，美籍华人，这美国籍籍还是家里费尽千辛万苦才给她办理的，之后她没捂热新的国籍就横尸街头。下一秒就借尸还魂来到了这里，没想到此具身躯的原主居然和自己在二十一世纪那时一般这么不受人待见！这笑声和她之前的遭遇多么地像啊！那些记忆就这样疯狂地、一股脑地塞进她那块小小的脑子里。她头痛欲裂，尖叫着后退，滑落在大门下，挥舞着双手，黑色毛发杂乱，随着挥舞双手到处乱甩，就像一只疯狂的猩猩。她咒骂着苍天给她这种机会，“没什么事的，一切都没关系的，一切都没关系的，一切都没关系的，一切都没关系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知道这些记忆都和很久以前的记忆疯狂重叠，只是名字不一样，其他却如此相似！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当众人意识到她的情绪崩溃之后，参与在内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他们意识到这个倒霉鬼情绪爆发了——这些年米兰达都是怎么过来的？啊——我们把米兰达养的小鸟踩扁吧，把那只小鸟的腿和翅膀剪断，放在她的餐盘里面，肯定很好吃吧；在她的门口上刻着字吧；哦，我们发现她写给约瑟夫先生的情书了，也不知道以前约瑟夫以前那位绯闻伙伴游吟诗人黑暗术士艾里德小姐会怎么想，真恶心，所以我们会把她的情书传来传去给大家看；我们把蟑螂放在她的抽屉里好吗？米兰达精神失常了，样子如唐氏综合征患者一样蠢笨，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们？她一直都在隐忍吗？不可能！哦，在盲女海伦娜从高楼下摔死之后我们开始怀疑她是罪魁祸首；她一直都这么弱，一直都在拖队友的后腿，她从哪来？乞丐也比她身上的味道好闻多了，为什么她一直要针对我们亲爱的露丝？在礼堂聚会的时候，她会在舞台一旁低着头呢喃发精神病，她很少说话——把她的头按进水池里，再按一次，放一只野狗在她房间，当然这是克利切·皮尔森做的——接下来是薇拉·奈尔帮助露丝小姐报仇雪恨，在端起餐盘时绊了她一脚，把汤汁淋在她头发上。她从没说过任何一句生气的话但是做出来的事却让大家胆战心惊这是她应得的都是应得的——那些生死游戏里，露丝说米兰达会杀掉她，用虐杀的方式来杀，米兰达以前是个囚犯！米兰达，米兰达，这种阴沟里吃屎的废狗最看不得闪耀的星辰啦；米兰达在游戏里笨手笨脚，经常会在别人面前摔个狗吃屎，她会拿刀在暗处把露丝小姐的裙子划破，幸好挽救及时。我们狠狠地打了一顿她，笑话了一顿她——但忽然之间，就在今天，她崩溃了，米兰达死了，米兰达发疯了，一切的一切都开始转变，一切都开始进入那个深渊里旋转，就像老式洗衣机里的卷筒，不停的旋转。开始了！似乎有什么东西降临了！开始了！一切都开始了！

“米兰达……”寂静之中，一位在一旁安静观看她出丑的画家——艾格·瓦尔登双手环胸走来，盯着她，眼神冷漠，说出了她的名字。“困了就休息吧。”

“瓦尔登先生，你在胡说什么！”参与者之一菲欧娜·吉尔曼祭司闻言立即嘘声道。“你忘了她以前做的事吗？”

“瓦尔登？”嘶哑的女音打断了他们想据理力争的苗头，“瓦尔登？”

米兰达抬起头，年仅二十三岁的她虽被肆意欺辱但美丽犹存，她不敢相信的眼神太过真实，完全不像是带有蒙骗的隐情，“我不是死了吗？我不是死了吗？”她的声音里充斥着后知后觉的绝望，“妈妈！我的妈妈还在家！我要回家！”

“瓦尔登先生，带我去找我妈妈！”米兰达爬着推开人群，跪在艾格·瓦尔登面前，胡乱地挥手，一只手扯上了他的裤子，周围又爆发出一阵细微的憋气哼笑声。

“现在……”艾格咬牙切齿地说，一个愚蠢的想法立即在他大脑里炸开，她太美了，她这样子实在是太美了——太可怕了，艾格·瓦尔登立即切断了这个想法，这不可能！这没有达到我的标准！“请把你摸过泥地里的手从我裤子上拿开……对，就这样，停止你的哭泣，然后站起来，别告诉我你不会站起来，然后你跟我走。站起来啊，为什么不跟我走？”

所有人都在等着一场新的笑声，但没有一个人开头，因为米兰达面对他们的表情太平静了，令人恐惧的平静。她站起来了，缓缓地，机械性地站起来，眼神空洞，四肢僵硬，仿佛如被当成石膏容器的死了很久的腐烂尸体。

这不是什么好事，她爆发了。隐藏在人群里，被几个女人围住保护着的露丝·克里斯汀小姐感觉出来了。她轻轻把玛尔塔推开，来到米兰达·克林特面前，对她伸出手——“米兰达，别生气了，等到游戏结束我就带你去找妈妈，带你回家，好——”

当露丝“好”这个音还没完全发出时，她伸出的手就被艾格打掉：“无需费心。”

“我亲自带她回家。”艾格慈爱地凝视被他护在身后的米兰达。

犹如毒蛇吐信、观赏猎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