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前传-天使篇05】分界线

事实上，奈特洛斯就是属于天之骄子那一类型的人。

男孩从不掩饰自己的天赋，也不屑对努力遮遮掩掩。以至于他在后来的选拔中越发的遥遥领先，和德里他们拉开了越来越大远的距离。

奈特洛斯当然最后是毫无悬念的第一。

到后来稳坐『子』位置的唯一人，所长大人最宠爱的孩子。

记得选拔结束的那一天，紫色眼眸的男孩轻而易举地闯过重重难关，甫一传送出比赛场地，就被外面早已等待许久的人围了上来。

奈特洛斯毫不在意地抹去了脸上被溅到的点点鲜血，微微一哂，那张漂亮的有些过分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所看的大屏幕上。

男孩额前藕粉色的碎发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有些凌乱，他乖巧地站在台中央，看着工作人员走上前来整理他的衣领和头发，没有拒绝。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所长尽收眼底，他很满意奈特洛斯顺从的态度，亲自宣布了冠军的诞生。

男孩一手插兜站在人群中央，仍旧是以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掌声和簇拥，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数不尽的鲜花和赞美铺天盖地，所长大人喜不自胜，亲自为他戴上象征着荣誉和身份的绶带。

——这是无上殊荣。

而他站在耀眼的光束之下，忽然福至心灵地往人群外望了一眼，对上了一双艳羡不已的灰色眼睛。

德里经过漫长艰难的决斗和厮杀终于突出重围，退出了选拔秘境，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破烂烂，顶着一张挂彩的脸呆站在人群外，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被人群簇拥的奈特洛斯——出挑的相貌，干净的衣物，慵懒随性的气质，接受着所有人的目光和赞美。

人与人天生就是不平等的。

衣着破烂的男孩被人撞了一下，失魂落魄地踉跄几步，手攥了起来。

无望与不甘的怒焰在他的胸膛澎湃着，几乎要将这根可怜到一掰就断的劈柴烧焦。

凭什么人与人天生就是不平等的，为什么那个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自己想要的所有，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比不过那个人！

这位曾经的……同伴吧，不，不是同伴，连打的都算不上，他甚至都不一定被奈特洛斯记得住名字。

德里视线闪躲，面上失落异常，正当他有些不舍地看着台上的人时，男孩忽然转头，和他撞了视线。

奈特洛斯看了他片刻，竟拨开人群往他的方向走来。

德里的心跳似乎都跟着他的脚步声同步了。

他感受到很多陌生的视线跟着少年的动作投射在他身上，这几乎是这个卑微如尘埃的男孩受过最大的“注目礼”了。

德里不由自主地挺起脊背，被众人视线打量过的皮肤升起一种羞愧、诡异又满足的火燎感。

“我要走了。”

一个熟悉的鞋尖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奈特洛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面前。

“哦？哦哦……哦……哦！”

德里激动地说不出来话，半晌憋出来一句，他脸涨的通红，尤其是注意到众人也在关注着他的这一点，整个人被一种亢奋的情绪冲昏了头脑，有些颤抖地想靠近他。

男孩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德里混沌的大脑稍微清晰了一些，还是梗着脖子很大声地吼了一句：“我，我会加油追上你的！！！”

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甚至都不敢正视他一眼的男孩此刻面色通红，灰色的眼睛里仿佛燃着一团火，狰狞的表情连带着脸上的雀斑都变了形状。

像个涨起来的气球。

“我一定会进入超能研究所内部的！”

哪来的胜负欲。

奈特洛斯面无表情，淡淡转过去身，丢下一句“你加油” ，徒留下德里一个人站在那里兵荒马乱。

这件事只在众人中激起了一个很小的波纹，随着奈特洛斯的离去，那些追随在他身上的视线也淡开了，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德里一个人站在原地，激情褪去，石子丢在心湖里激起的涟漪在无限的静谧中放大，再放大。

成长好像是一件十分令人唏嘘的事情。有人在干涸的土地里无意滴下一滴水，那滴水顺着土壤渗进土中的极力想要萌芽的种子里，于是那颗种子疯狂地开始生长，歇斯底里的生长。

以至于到后来，这种子迷失了生长的方向，不知道是因为渴望着那滴水带来一瞬间的润泽，还是因为渴望外面不曾见过的蓝天。

无从得知。

后来的奈特洛斯确实在超能研究所内部再见过德里。

但都……不太光彩，起码对德里来说是这个样子的。

『你怎么这么笨啊！连这个步骤都能弄错，你这个脑子，以后再犯这样的错就可以给我从这里滚蛋了！』

『您……您听我解释，这个步骤我用了另一种办法，用这种试剂也可以调……』

『给我闭嘴！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啊，你的那种方法书上根本没有写过！别想着用你的脑子将你那些愚蠢的想法用在实验里！！！！』

德里被骂的狗血淋头。

他无言反对，只能默默捡起他曾无数次熬夜实验证明出的几个新方法，如今只是导师眼里几张异想天开的破纸，慢慢地垂下了头。

明明这些方法他埋在实验室里尝试了数十次更加便捷也得出正确的结果，明明可以是一次技术上的革新，明明他是对的……

他从未被承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