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第一个世界（完）

一别经年，女儿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我一人看着庭前花开花落，也被岁月花白了满头青丝，镌刻下离愁的伤。

“577桑。”悦兮时常仰着头问我，“爸爸去哪儿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问过。

阿南尼一直帮忙打理着公司，他活成了当初先生的模样。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思，可我真的走不出没有先生的日子。

海棠已经熟透了，很奇怪啊，先生走的那年栽的树，已经很久没有开花结果了。

“577桑，这是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了。”

“先生？”我带着厚重的花镜，看着和当初的先生一半模样的少年，“你回来了吗？”

“伯父您好，我叫谢霖。”他少年看着老老实实的，眼里却透着清明，古灵精怪的样子眉宇间带着几分正气。

我坐在海棠树下，注目许久，似乎是透过他去看什么故人。他又唤了我一声“伯父”，我笑了笑，“原来这海棠花在等你啊。”

“啊？”他一脸懵逼地看着我，我给他摘了颗海棠果，“陪我走走？”

“是。”他也不问为什么，拿着海棠果儿跟我把女儿待过的地方转了又转，我给他讲了讲我和先生的故事，这辈子的故事。

又给他讲了讲悦兮的生活习惯，喜怒哀乐。

还请他吃了海棠果和海棠糕。这是先生选中的女婿，我再舍不得姑娘也不敢给他甩脸色。

先生怕疼怕水，脾气还倔的很，他身体不好，我还不敢惹他生气(；一_一)，造孽啊，我当初怎么爱上了这么一个小东西？

傍晚，我留他们吃了饭，宾主尽欢。女儿走后，海棠花一夜凋零，再也没有开过。

我气恼佟家儒满心满眼都是女儿，临死之前都不会在乎在乎我，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那人再也回不来了。

又过了几年，庭前花开花落，悦兮和谢霖一直幸福美满地生活着。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活泼可爱的孩子。

我也过上了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日子。我们庭前树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我给小孙子讲着上辈子的抗日，这辈子的故事。

畅想着下辈子，下下辈子的爱恨纠葛。

我给他做着糖葫芦，买着海棠糕，带他回了先生曾住过的大上海，落叶归根，这次我陪先生回娘家了。

我曾自私的把他的骨灰做成了钻戒，日日里戴着。终于我要死了，不求生同衾死同椁，我要生生世世都带着他，永远都不会放过。

先生啊，你能否再为我上一节国文课？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再来寻你，好么？

我终于在医院的病床上闭上了眼，心电监护仪在我耳畔想起了警报。

我带着两辈子的记忆踏上忘川河，走过轮回路，又一次见到了孟婆。

“喝碗汤吧，忘却前尘便罢了。”我听见她说。眉眼里皆是先生的音容笑貌，我笑了笑原来孟婆也是会骗人的。

“忘了吗？”她问我。

“忘不了。”我苦笑。

“那便再来一次吧，什么时候执念消了，也就可以轮回转世了。”孟婆微微叹了口气，说我是在为难自己，何苦呢？

九世轮回若是还忘不了，是会魂飞魄散的，经历了民国上海相爱相杀，经历了现在商海纸短情长，已经过了两辈子。

再投胎，三魂七魄也是不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