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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汇之始

千山渐远

第一章 交汇之始

“若一去不返…去他的一去不返!父亲还在等着我,我必须活着回去!”——焓熵烬

当一个空间存在的足够久,它将失去它原有的稳定性,如果再久一点呢?没人知道,因为那是太久之前的事,久到已经被时间所遗忘。

恒古之时,那是众神掌控的时代,他们所建立的帝国虽雄伟,但时间法则比它更具权威,部分神灵经受不住时间的考验,堕落为魔。魔在神的光辉下潜滋暗长,形成了不弱于神族的魔族。

数百年里,神魔两族交战不休,直到后来矛盾被完全激化。

没人还记得那场大战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时起神族永远消失于历史长河中,魔族也大半沦为凡人,只剩几缕残兵败将延续血脉。

也许是那场战争太过于惨烈,震碎了久远的空间,剩下一堆不过几个山头大的小空间,最大的也不足原来十分之一。

这些小空间虽分散破败,但依旧保留有众神存在时的遗迹:被稀释了无数倍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灵力。不同的是,大部份灵力早已在诸神的黄昏中消散,现在这些不过是当时遗留下来的残羹剩饭。可即便如此,这些稀薄到不能再稀薄的灵力还被人们奉为至宝。它们不仅能够淬炼肉体,还能赋予人们一些超自然能力,有传言说如果修炼到达最高境界甚至可以扭曲物理法则。

为评定人与灵力的契合度,根据实力的高低,人被分为九重。

重数虽少,但一重与一重之间却是天壤之别,大多数人一辈子只能在一二三重徘徊。六重之上便可被称为传说,仅存在于那个位于中心的最大空间中。

这些对于那些气泡似的小空间而言,不过镜花水月,以它们那稀薄的灵力,想达到二重都难如登天。以其中一个空间为例,那里仅有一角天空和依山建起的村落。日复一日的生活不断循环。

直到几年前,一滴来自外面汪洋世界的海水,让这个小潭般的空间出现了短暂的插曲。

红砖搭起的深巷中,一群人手持木棍、砖块等,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望向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孩童,口中说着“灾星”之类的词。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炸响在巷口:“停下!”一个男孩不知何时出现,只见他一头赤发衬着金瞳,五官虽然说不上棱角分明,但能看出年少倔强。

他这一声利喝让众人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些方才还得意的眼中瞬间有不满浮现。借着这个短暂的空档,那个被欺负的小男孩以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敏捷没入阴影之中。

发现男孩逃走,众人脸上瞬间有怒火浮现,望向巷口男孩的目光纷纷不善起来。

“哟,这不焓熵烬吗,长能耐了?”一个年纪较大的殴打者不爽的质问,“自那灾星被收养以来,我们村发生多少灾祸?就算将其放逐依旧连年大旱。现在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把他抓住,而你——未来的村长,却助纣为虐!”

“你们刚才做了什么,自己很清楚,若我再放任不管,恐怕这里很快就会多出一具尸体了吧?”焓熵烬沉声反问,脸色很难看。

人群似乎丝毫没有把男孩的话当回事 ,他们的脸上依旧写满愤怒,一些充满恶意的眼神竟开始把暴力的苗头指向焓熵烬。刹那间,空气中有火药味弥漫。看着众人凶恶的目光,男孩虽然有被吓到,但却没有后退一步。

好在紧急关头,一个成年男子出现,及时阻止了一场悲剧的上演。那个男人开口道:“我知道各位的不满,但是关于那男孩的事各委员已经做出了决定,希望大家不要感情用事。”他说话不急不慢,乍一听似乎与寻常人无异,但是仔细品味他的语调,却能发现其中有一种令人无可抗拒的感觉。

“是,村长大人。”众人似乎极为敬畏男子,即便仍有不满,也只能愤愤得丢下手中的砖块,应声散去。待众人走尽,男子面色凝重地抓起焓熵烬的手,疾步拖拽着他来到一栋小楼前,从头到尾一言未发。整个过程中,焓熵烬几次想说话,都被男子瞪了回去。在被推入门前,焓熵烬终于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问道:“父亲,我做错了什么?”可是男子脸色依旧铁青,根本没有理会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直接从外反锁上门。

太阳逐渐西沉,猩红的日光洒在山头。那栋小楼门前,男子正和另一个男人交谈。

“村长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很好,随时准备开启仪式,唯有神明才能赶走那挥之不去的阴影。”在晚霞的倒了映下,男子眼中似乎有许些火苗跃动。

夜幕降临,一众村民们在村长的指挥下,手持火把走向附近的一处深山,他们聚集于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法阵外,口中念念有词。

这个仪式源于当地流传的一个古老法术:当启灵法阵准备就绪,伴着月光,神的力量就会驱逐一切不详之物。

可是不知怎的,明明白天还万里无云,到了晚上却乌云密布,将天空挡的严丝合缝。不管众人再怎么虔诚,他们所期盼的月光却迟迟未到。苦苦等到后半夜,只等到了一场瓢泼大雨,浇透了手中的火把……

小楼反锁的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村长湿透的身躯从密密麻麻的雨帘中走入。

那些潮湿的气息携卷着风雨,将睡眼朦胧的焓熵烬吹醒。虽然光线极为昏暗,看不清村长的面容,但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是让焓熵烬有些不安。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您这是?”

村长有些无奈的望了他一眼,沉默许久,叹了口气,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提起一件事:“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你母亲在哪?”

被父亲这么一问,焓熵烬瞬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似乎很用力的思考后,犹豫的说:“您不是说母亲因病英年早逝吗?”

“唉,当时我一时糊涂,向你隐瞒了真相,如今想来,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你母亲的实力我无法探测,至少是三重以上的强者,在你一岁那年,她感受到旁边的那座山中爆发了强烈的邪能波动,便独自一人前往山中查看,从此再没有回来。我曾数次带人上山找过她,但是毫无结果。”说到这里,父亲的眼眶有些泛红,他强忍着继续说:“自那以后,那个被称为灾星的小孩就莫名出现在了村子里,被一户人家收养了三年。这三年里,种种百年不遇的横祸皆频频出现:大旱、洪水、庄稼连年颗粒无收。于是我们将他放逐至深山,想让他自生自灭,却不知他为何一直靠偷盗存活至今,成为挥之不去的灾难。现在所有储备的粮食都已吃光,人们忍无可忍,怨恨终于爆发,决定用神的力量将其驱逐,但我们这次并没有得到神的眷顾,村里人都觉得是因为你帮助了那个灾星而惹怒了神明,所以决定献……”

“父亲,不用多说什么。既然这件事因我而起,理应由我结束。”焓熵烬原本垂下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他似乎没有意识到父亲想说什么,年幼单纯的思想只是告诉他自己的错要自己弥补。弥补过错需要什么?勇气。而他最不缺的就是一腔勇气。

看着焓熵烬执着的目光,村长的眼眶竟有些泛红,略带哽咽的说:"记住,我的孩子,活着回来。"

看着焓熵烬年幼背影消失在黑夜中,村长终于忍不住了,积蓄许久的泪水夺框而出,老泪纵横。那个天真的孩子不知道,他说的最后一个词是“献祭”。

山路崎岖不平,狂风发出鬼怪般的呼啸。焓熵烬独自一人在未知的道路上前行。他一直隐约感觉哪里不对。蓦然回首,才发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已经尾随自己许久了。

皎洁的月光下,那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惨白和诡异,他缓缓走近,逐渐显露出那张极富有侵略性的脸庞,这样的面孔恐怕除了自己当初救下的"灾星"再无他人。

“这村子没人了吗?竟然派出一个小孩…真是被人看扁了呢…” 那个男孩活动着手腕筋骨,脸色有些不悦。

焓熵烬可没有心情管,他双眉紧锁,眼前的这股气息与巷中见到的那个被欺负的小孩,可谓是天壤之别,如此之大的反差让他十分不安。"当初真是看走了眼,救了你这么个混蛋。"他忍下本能的恐惧,向男孩左冀突近,带起阵阵破空声。

"真是不太聪明的孩子呢。"男孩笑着转身,仅用一个娴熟的手法就擒住了焓熵烬飞掠而来的手臂。"你不必这么恶心,我还没沦落到需要你这么个小废物来救。"此时焓熵烬终于看清了对方嘲弄的脸庞,他疯狂挣着手腕,却始终动弹不得。男孩突然凑近,用放肆的眼光打亮着他,继续说:“你若是再晚来个两三分钟,也许就会看到四具尸体呢…这么说来,你还欠我四条命。"他笑容愈发诡异,几乎要贴到焓熵烬身上。

焓熵烬竭力挣脱,不知是出于本能的恐惧还是强大的求生欲,一股他从未发现的的潜能从体内爆发,向后方借侧翻,滑出六七米。

见对方还有力气,那个男孩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只见大量的黑色雾气在他手间缠绕,轻轻抬手,排山倒海的混沌能量汹涌而出,带着破竹之势冲向焓熵烬,光凭这一击来看,其实力至少有二重。

飞速而来的混沌能量在焓熵烬眼中迅速放大,对方如此强大的实力着实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双手在胸前交叉,双掌上浮出淡红的光晕。黑色能量的速度之快,还没等他蓄好力,就已经侵染到了发丝。千钧一发之际,能量终于饱和,对于仅有一重的他来说,几乎是最强一击的赤光向前方推去。

一黑一红两股能量轰然碰撞,扬起的沙土几乎笼罩了半个山峰。待烟云消散,几分尘土落在焓熵烬的脸上,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有些不支,明明才刚刚开始,力量就已经消耗了五成。反观对手,耸立的身影依旧云淡风清,与开始时并无两样。虽然这个结果男孩儿早就料到了,但他依旧绕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面对这几乎碾压的战斗,焓熵烬有些绝望,脸上逐渐浮现出淡淡的惨白,不知是恐惧,还是落定的尘埃。他原以为自己竭尽全力必能与之同归于尽。可现实如此残酷,将他的幻想无情地撕碎。

“明白了吗,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看在你这可怜的好心上,也许你自断魂脉,从此不踏足修炼,或许我能留下一命。”那个男孩年纪轻轻,却以支配者自居,眼中有藏不住的轻蔑,以至于在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再看向焓熵烬一眼。

“做梦!”不到最后一刻决不坐以待毙是焓熵烬与生俱来的坚韧,他凝聚起剩余的力量,依旧气势不减地冲向前方。

“螳臂挡车。”男孩嘴角的弧度逐渐放大。"也罢,就陪你玩玩。"他手臂微抬,一发混沌之力打出,那般气势竟然比上一次还强上许多。

污浊的混沌之力在熵烬充满希冀的目光中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他凝聚了剩余五成力量的次元之火。

耗尽最后一丝力量的焓熵烬摊坐于地,眼睁睁地看着混沌之力向自己袭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和自己低语,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最后叩问自己的意志。"为了村子,我踏上这片土地,已然没有回头路,若一去不返…去他的一去不返!父亲还在等着我,我必须活着回去!"

“再见了,无知的孩子。”男孩转过身去,再次向着幽深的丛林深处走去,这么晚他也该休息了。

傲慢与自负让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背后聚集的火星,甚至无视了瞬间灼烧干燥的空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那些火星早已在灵力的加持下瞬间变成了巨大的篝火。“什么!”当男孩转过头,只看见焓熵烬毫发无损的站在那绯空烈焰之中,气息陡然增强,大量灵力在他旁萦绕,他的实力生生从一重拔到二重。

火光映耀下,那原本七岁小孩的身影愈发的模糊,一个青年的身影浮现出来。金黄的眼眸中透出震慑人心的坚毅。

"炽羽一族的浴火进化!你怎么可能是炽羽一族!"男孩盯着焓熵烬周身的火焰陷入了沉默,那金灿的烈焰似乎唤起了他的一丝回忆。模糊中,一个女性身影在他眼前逐渐浮现,一时间思绪竟越飘越远。

到达二重的焓熵烬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道得到了大幅度提升,一个闪身便悄无声息的来到男孩身前,大量次元之火带着凶悍的劲力向男孩胸前暴射而去。

次元之火近在眼前,男孩才回过神来,再次召唤出混沌之力,但是这一次他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险些不敌,被迫闪躲。炽热的火星从他脸旁擦过。焓熵烬一招得利,又是一招异次元之火带着滚滚热浪逼向男孩面门,火焰的灼烧下连空间都隐隐有些扭曲。纵然男孩内心百般惊卾,也极力保持冷静,手掌一翻,掏出一把匕首,疯狂催动混沌之力,这次出现的混沌之力不再以一团能量的形式出现,而是凝聚成一条黑龙,通体漆黑,双瞳中有模糊的灵智浮现。黑龙与次元之火碰撞,出现了霎那间的寂静,瞬息之后爆炸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整个山体都出现几分震动。

"你,很有意思。"

"虽然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太够,但如果以你的未来做筹码,我们可以谈谈。"

“我的条件很简单,离开我们村子。”

“只要你做我的仆人,随叫随到,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知道我别无选择。”焓熵烬眼中透露出许些无奈。他知道从踏上这条路时,他便已经不是他自已了,代表整个村子,没有退路。

男孩的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这个村子他早就呆腻了。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当踏上山顶之时,焓熵烬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阵坐落于此,闪烁着迷人的光华。

“传送阵?这种早已失传的东西这里怎么会有?”

“仿制而已,没有什么好惊讶的。”男孩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眼中的骄傲却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未等焓熵烬回答,法阵旋转带起的强光就已将夜色遮盖,刺的他根本挣不敢睁开眼。

待光芒徐徐消退,外界冰冷的寒气直逼焓熵烬骨髓,他从小就生活在热量极高之地,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寒冷。向法阵外看去,虽然与家乡同是森林,但凛冬已至的感觉去让他感到极端的不适。

“所以…你就住雪地里?”他有些嫌弃的瞥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

小男孩不知是出于孤傲还是也觉得冷,连回头看一眼焓熵烬都懒得看,兀自说道:“这里人称遗忘领域——被时间遗忘之地。”

“啊?”焓熵烬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被时间遗忘?那岂不是时间永远静止,可白雪还在下,也没有停啊。”

“乡巴佬果然没见识,这片空间之所以叫遗忘领域,是因为它永远停留在了那场名为神魔之争的毁灭来临之前。恒古之时,世界中只有一个空间,地上住着人,天上住着神。虽然那时灵力比现在浓郁了数百倍不止,但人类羸弱的身躯却无法蕴含灵力修炼,只有至高无上的神族才有资格掌握灵力化为己用。”男孩边说这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虽然他的神情一依旧副少年老成样子,但身体上细微的颤抖却暴露了他也怕冷。

“后来有神堕落了,成了魔。两族为了争夺对世界的霸权,开始了长达数万年的战争。战争期间两族不断在地面上扩张,很大一部分神魔与人族混血,才诞一下如今这些异变后代,什么狐族,炽羽一族。这些种族虽然没有人类那般脆弱,但却在一代代的繁衍下逐渐失去了神族的高等血脉,归于平庸。至今为止,有一半的人连修炼都无法修炼,这就是神族血脉耗尽的结果,所以越是高等级的种族,越是对血脉的精纯把控严格。”

“当然,战火之下不仅是血脉的稀薄,还有空间的裂解,原本完整那个空间碎成了无数份。就像一张白纸上的一个大水滴,裂成了无数个小水滴。其中水滴中最大的那个,被称为中心领域。虽然无法与远古时期相比,但是不管是灵力浓度,还是资源丰富程度都不是外围这些小空间可以比的。只有那里才是我的目标。”男孩边说着,眼中闪烁出了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精芒,在焓熵烬看来,那眼中有向往,也有不符合年龄的仇恨,甚至还有一丝迷茫。

简单给焓熵烬科普了一些常识后,男孩也没有了继续对话的意思,只是再次加快脚下的速度。

两人不断前进,脚下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只有黑夜在不知不觉间被白昼代替。随着太阳从天边升起,男孩的面容逐渐在焓熵烬眼前展现。只见对方一头罕见的银白色长发在阳光下闪烁出金色光辉,身上的衣衫算不上多华贵,但却颇有一种冷峻的杀手气质。

突然,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焓熵烬心中蔓延开来。自他记事开始街坊邻居就一直夸他有他母亲一般俊美的容颜。虽然一直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但是他自认比认识的所有人都英俊。直到真正看到这个所谓的灾星,对方那冷峻的五官,甚至让一直认为容貌不输任何人的焓熵烬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当然,他又不是那种三观跟着五官走的人,长的再好看又怎么样?从对方孤傲的态度来看,接下来他的日子将会十分煎熬。如果不想永远成为阶下囚的话,必须尽快逃离这个灾星,不管用何种方式。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焓熵烬几乎全身酸痛,当他看到不远处的庄园时,不可抑制地欢呼了一下。可这份快乐逐渐被不安取代,不知为何,他越看这个庄园越感觉像座监狱,高耸的墙壁配上顶部的尖刺,仿佛就是在警告任何人不要妄图跨出这一步。

两人不断接近,男孩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柄钥匙,庄园的铁门在“吱呀”声中打开。

那是焓熵烬平生仅贝的场面,他的情感仿佛从外面被人狠狠扼住,一把拖入深渊。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诸多雄伟的建筑,反而是那些田地上劳作的人们。他们眼眶凹陷,神情麻木,似乎对眼下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只是机械的种植着某种不知名的耐寒作物。最恐怖的是,他没有从任何一个人眼中看到逃跑的希望,只有一种压抑的绝望充斥在空气中。

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胸腔中跳动,四处乱撞。那种惊惧交加的感受,差点让他把胃里仅剩的全吐出来。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越远越好!

如果是在一天之前,他不会有任何犹豫的立刻逃出这个庄园,可就这短短一夜,他整个人出现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不需任何人解释,他几乎顺理成章的理解了,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他现在逃走恐怕会被当场抹杀吧。

正是因为这点变化,他并没有因为一时惊惧白白断送自己性命,只是用一种不属于孩子的语气沉声问道:“这些人就是你从周边那些村子里抓来的奴隶吗?”

“怎么?你想救他们?”男孩冷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调动全身的混沌之力。周边的空间瞬间因这份力量撕裂出一个裂隙,下一刻两人就被这个裂缝吞噬,凭空消失在大院中。

一阵无法用语言解释的天旋地转后,焓熵烬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就在刚刚,他仿佛感受到空间被无数次折叠,当空间波动消失后他就直接出现在了这里:一个看起来很复古的图书馆,从装饰风格来看应该还在庄园内部。还没有来的及仔细观察四周,就有一股寒流从脊椎直冲大脑,他仿佛全身触电一般回过头。

只见男孩嘴角再次富有了调戏的意味,他指着这些一眼看不到头的书架说道:“我发现遗忘领域时这个庄园便已存在,所以这里这些功法灵技皆是上古所传。你自己挑一些合造的,三个月后我动用六成实力,若你无法战胜我,那么门外那些奴仆将会有一半因为你而死。如果连续三次都无法通过,怎么你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懂吗?”男孩用一种上位者的口气命令道,丝毫没有任何要听焓熵烬意听的打算,说完便径自离开,直到门口才抛下一句:“你的房间在二层左转尽头,里面你自己收拾。”

十二点的钟声早已敲响,男孩正值贪睡的年纪,但却在床上辗转难眠,夜已过半依旧未睡。

突然,屋内的窗帘无风自动,男孩红蓝异瞳中红色的那只被不受控制的撑开。只见一股恶念之力从中奔涌而出,在床边逐渐形成一个大约24岁左右的人影。待黑气徐徐散去,那人的样貌竟与男孩如出一辙,只不过双瞳猩红如火。

他似乎和男孩一样目中无人,直接抬手用灵力凝聚了一个王座,翘着腿斜座其上,摆弄着长发道:“我不是让你去看看魔神钉吗?怎么带了个炽羽一族的混血小孩回来。”

“我乐意。这种事你也要管?”男孩同样用命令的口气质问道。即便两人实力相差甚远,他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连身都懒得起,背对着男子说道:“我已答应25岁时身体的控制权给你,在此之前你就是我的仆人,还轮不到你指责我。你与其在这里指责我,不如再抓去点奴隶回来。你上次抓来的那些奴隶又死了大半,要是再这样下去,整个庄园就要运行不下去了。”

面对男孩这种恶劣的态度,男子似乎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在意,只是嘴角的笑容又添加了几分,有些不耐烦的回答:“行,行,行。我会在三天内给你弄到的。你召唤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这点事吧?”

男孩没有过多掩示,直接比了个三的手势说道:“我现在灵力已经三重,该给我后面的功法和灵技了。你上次给的那些太简单了。”

“简单?如果没有我的力量加持,你怎么可能五岁就到达三重?更何况,我上次教你的瞳术你还根本无法做到收放自如,等你什么时候能在混沌之力中加入恶念之气,再来跟我说这件事。”男子耐着性子的回答完,压根没有继续听男孩想说的打算,直接化为了一股恶念之力,钻回了那只猩红眼瞳

无数空间碎片中最不起眼的偏远一隅,三位黑袍人在一个圆桌前似乎商议着什么。

隐约可以听见最中央的那位男子所说:“'冥火'对我们的打压愈来愈甚,以我们现在的规模根本不可能在这个老牌帮派的打压下存活多久。塞茜莉娅,之前刺杀玛格丽莎的计划有进展了吗?”

“暂无进展。已经三天了,前去刺杀的人沓无音信。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我们意外的得到了这个。”那位名为塞茜莉娅的女子呼唤随从拿出了一个通体漆黑的小盒子。这个盒子一出现,整个房间仿佛都变的燥热了,即便没有打开都能感受到里面发出一阵阵炽热的气息。

“炽凤火羽啊…炽羽一族至宝之一……可惜了……”

15年后

“你们听说了吗?住在另一个山头的那个老王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竟然被那个代号渊的杀手暗杀了。”

“吆,那他招惹的人不简单呐,据说那个什么渊自从出道以来无一败绩,现在请他出手的价格已经是行内天花板了。”

春风拂过,一些江湖底层小帮派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被越吹越远,从村内吹到村外的小店内。在岁月的洗礼下,店门口本就不大的遮阳棚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正值正午,店内仅有两位客人。离门口较近的那位,一眼望去感觉不到二十岁。虽然是位男性,但却有着一头银白色的及腰长发,皮肤惨白,配上一对红蓝异色眼瞳,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相比之下一旁的赤发男子则更为正常一些,他凝视着手中的茶水,似乎沉浸在什么思绪中。

吱嘎——

在这个令人昏昏欲睡的中午,小店破旧的木门第二次被推开。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踏着妖娆的步子走入,她那华丽的衣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好似一位站在牛粪上的富家大小姐。

那个女子扫视了整个店内后,正了正衣襟,坐到了店内唯二两人的对面。

“小姐,店内还有很多空位。”白发男子说着,依旧自顾低着头,在面前那张地图上的一个村庄中打了一个叉。

那名女子嘴角上扬的假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熟练地从皮包中拿出一本装订好的文件,放到了两人面前。“渊先生,小女有一份紧急愿求,价格上不封顶,您看是否有意?”

“抱歉,最近单太多,恐怕暂无时间。”

“是吗,根据小女听到的消息,你现在正值空闲呢。”

名为“渊”的男子首次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大致打量了下眼前这女子,能探查到他的信息,可见此人背后的组织绝不简单,但也仅此而已了。他拿过那沓文件迅速浏览了一遍,虽然文件中并没有提到委托人的身份,但是这件事在行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大致就是一个名为“终焉”的新兴黑道组织,在老牌黑帮“冥火”的打压下摇摇欲坠,于是想方设法刺杀“冥火”组织的首领玛格丽莎。根据小道消息,那些被利益引诱前去的刺客全部不知所踪。

“这些钱我并不感兴趣,除了这些你还能给我什么。”他随意地翻阅着这本册子,似乎在掂量着这一单的风险与回报。虽然杀手是一个刀口舔血的工作,但他们是向死而生,而不是无畏送死。

“当然。”那名女子半微笑着拿出一个朴实无华的漆黑盒子,即便不用灵力去感知,都能感受到其中传出的炽热之气。女子轻轻打开盒盖,瞬间火光大盛,炽热之气以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周围的草叶只在一息之间便尽数枯黄,仿佛被烤焦一般。

待热气散去,只见一片炽色羽毛静静地悬浮在盒中,羽毛上玄异的符文闪耀着异样的光芒。“您看这可以吗?”

这片羽毛的出现首次引起了赤发男子的注意,它散发出的炽热之息仿佛点燃了他的血液,似乎全身都在燃烧,他望着这片羽毛,犹如干涸土地渴望雨露的润泽。他明白,这位自相识以来一直自称为“渊”的男子大概率不会接这个单子,毕竟像提出除了钱以外的条件还是首次。

“炽羽分族三圣物之一,炽凤火羽?”“渊”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这片羽毛,没想到对方竟拿出这种东西。就算它只是炽羽一族一个分族的圣物,但炽羽一族在周围数十个空间里早已根深蒂固,虽然近年来有些隐退,但依旧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组织。这种东西怎会被区区一个新兴黑道组织得到?炽凤火羽虽然珍贵,但是对他无半点作用,反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恐怕眼前这位女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把此物拿出来吧。正当他想拒绝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对面那位赤发男子正紧盯着炽凤火羽。

“好眼光。”女子微笑着答道。

“如果事成之后你能让我加入'终焉',并且拥有一个长老职位,这单便成交。”

“这……”那女子出现了片刻的犹豫,这种重大事宜可不是她一人能决定的。但刺杀“冥火”首领玛格丽莎关乎“终焉”生死存亡,她已经走访过数个顶尖刺客,无人愿意接单,如果她错过了这次,可能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好,我答应,如果你真能刺杀玛格丽莎,这些条件不在话下。”

根据那名女子的情报,“冥火”之主玛格丽莎由于三番五次被暗杀,现在受到的保护可谓是天衣无缝,她的住所更是无懈可击,想从这下手几乎不可能。

综合来看,想要刺杀她只有一次机会,就是三天后的那场宴会。目前“终焉”渗透在宴会厅的眼线仅剩两个还没有被拔除,一位负责检查宴会厅,另一位则是上菜服务员。

虽然这场宴会是玛格丽莎防护工作做得最差的一次,但这两天“渊”设计的方案无一都被放弃。不管是下毒还是伪装成亲信都不可能成功。那里的试毒工具足以将99%用于暗杀的毒药检测。至于伪装成亲信更是天方夜谭,以那里的安保系统与那两位眼线互换身份都极为困难,更别说其他人了。

难以想象被如此周密的保护起来的玛格丽莎,竟然拥有四重实力,就算是“渊”,甚至神秘的终焉”组织首领,也都还停留在三重。

三重和四重之间的差距绝非二重与三重可比。四重是一个分水岭,近八成三重强者一生也只能止步于此,可谓是质的蜕变。

那场宴会将在一栋名为“福瑞禅”的酒店内举行,晚上七点人才会陆续到齐。但是秉承着凡事都要提前的原则,“渊”早在中午就已到达。他先用提前准备的假身份进入酒店,按提前串通好的计划,与负责检察场地的眼线汇合。接下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只是一些很常见的化妆物品,但是经过他之手,现在就算是那位眼线的亲生母亲,也看不出到底哪个才是本尊。

外貌解决,至于声音问题,药物和练习双管齐下,虽然不能长久对话,但是应付今天还是绰绰有余。

下午三点,“渊”以检查员的身份,与其他检查员共同进入宴会厅。在他的感知下,这些检查员的实力不过两重,以他三重的实力和超乎常人的隐逸能力,想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做手脚毫无压力。保险起见,他并没有做什么大动作,只是大致扫视了一下整个宴会厅的布置,并着重记下玛格丽莎进入大门后的相对位置。

当然,如果仅此而已,他绝不可能成为行业天花板,除过过人的刺杀与隐逸技术。行内人提到“渊”,首先想到的恐怕就是他所制作的符篆,这些堪比法师的符文一旦被提前布置好,配合暗杀,能够发挥出的威力远超普通人想象。趁着其他检查员背过身去的瞬间,他将提前贴附在手套上的符文转移到墙上。做完这些,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去,随时准备找机会再次调换身份。

在这种精神高强度集中的准备工作后,夜幕降临几乎就在弹指一瞬。傍晚六点,“渊”以一名服务员的身份混入人群。七点半,太阳已经落山,玛格丽莎的宾客们陆陆续续全部到齐。无数在外界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不断从后厨端出,最终涌入她所在的那间顶层包间。

能坐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光是那些华丽精致的衣着就足以让普通人可望不可求。

穿过那些设计华美的走廊,一尘不染的宴会厅内,灵力光珠散发着柔和的暖光,映在一张张精致的脸庞上,谁也不知道这层层叠叠的面具背后藏着多少阴险。

借着临时身份,“渊”已经不止一次进入那个包间,却迟迟没有找到合适机会动手。他此次行动他使用的符文与往常不太一样,必须引爆另一个专属符文才能使用。

好不容易趁着没人,一个小小的符咒从他的袖口中飘中,消散在空气中。伴随着这个符文的消失,一阵惊徨声从门内传出。他提前布置好的符文如计划奏效,它们虽然没有强大的杀伤力,但却能短暂封索一小片区域内所有灵力,包括那些照明光珠。

仅仅将里面的灵力封印还远远不够,“渊”没有选择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先打碎了走廊里的光珠,否则在开门的瞬间外面的光芒会将他的身形暴露。

当最后一缕光芒从走廊里消散,那扇丝绒大门也被悄无声息的打开。

一名专业杀手从来不会用自己的命开玩笑,既然决定出手那就有九成把握。这句话贯彻了“渊”的每一次刺杀,此前他进入宴会厅数次,里面的一桌一椅都深深刻入脑海。就算四周完全漆黑,他依旧能沿的记忆中的路线直逼玛格丽莎。

在他行动的同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也在楼下响起。明明宴会厅内光芒熄灭才不到半分钟,就已有“冥火”长老赶来。

不过现在“渊”可分不出心管这些,由于那些符文的作用,整个宴会厅内包括他自己所有三重以下的灵力都被封印,想刺杀玛格丽莎只能依靠纯粹的肉身力量。

一柄不知道被藏在哪里的匕首在他手上出现。他提前观察过座椅的构造,用匕首这种短兵器的话根本无法从背后刺杀玛格丽莎,只能选择风险较大的正面偷袭。

只见他手起刀落,手中的匕首划下,与玛格丽莎的心脏不过几厘米远,却无法再次突进。

玛格丽莎虽然如易碎的琉璃般被严密保护着,可从来没有人因此藐视她。身为堂堂“冥火”之主,常年刀口舔血的经验,让她仅凭一个转瞬即逝的呼吸声就判断出了“渊”的位置。

这些提前布置下的符文确实玄妙,但是还是有些太小看四重的强悍程度了,虽然玛格丽莎已被削弱的不成样子,但是她仅剩的一成灵刀对于不能使用灵力的“渊”来说,无异于降维打击。

黑暗中,她以惊人的速度从桌底下抽出的短棍,迅速抬手挡下对方的致命一击。

很明显这次“渊”低估了四重实力的强横,竟在他的封锁下还有余力。即便只有那微弱的一点灵力,依旧将他击退了数步。此时外面的脚步声愈加清晰,四周符文对灵力的封印也已濒临极限,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次行动的凶险似乎高出了他的预估。

又是一张符咒在他手中出现,这张符文与之前的大相径庭,那种繁杂成度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制作的的极限。这是前段时间一场著名拍卖会的压轴产品,其名为颠覆挽歌。能够将三重以内的灵力互换。如果是全盛时期的玛格丽莎根本不会受到颠覆挽歌的作用,但是此时的她已经被削弱至二重不到,只要十秒内,这片符文与她的皮肤相接触,不用说也胜负已决了。

匕首再一次被刺下,在玛格丽莎抬手格挡的瞬间,“渊”趁机将颠覆挽歌引动。如果放在往常,玛格丽莎绝对不会露出如此大的一个破绽,但是奈何此时环境太过昏暗,灵力也被封锁,根本无法发挥出平时的水平。

刹那间一道白光闪过,即便“渊”只获得了玛格丽莎不过二重的灵力,但是一旦将它们全部凝聚在刀刃上,足以取玛格丽莎的性命。

有了灵力的加持,匕首如破千军般不断刺入,虽然不是要害,但是他很确定玛格丽莎已经没救了。还没有来的及将匕首拔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诸位“冥火”长老已来到门前。

来不及过多逗留,一阵破碎声后,整个房间内再次被灵力充斥,与灵力消失前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多了一具还没有冷透的尸体。

“冥火”组织虽然庞大,但终究属于黑道,从上至下各自心怀鬼胎。自从失去了主心骨玛格丽莎,再无人有实力统治这个组织,分崩离析只在倾刻之间。

最大受益者非“终焉”莫属,作为一个新兴势力,失去了老牌势力的打压,还吸收了“冥火”残部,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起来,一跃成为作为数百个空间中最为强大的黑道组织,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挤入高层,但在这场名利的追逐中却无一人登上长老之位。

这种趋势“渊”似乎早有预料,根据当初的交易,玛格丽莎死后第二天,他如约成为“终焉”第三位长老,也是最后一位长老。虽然与之前四处接单逃亡的生活相比确实轻松了不少,但是笼罩他脸上的阴影依旧难以挥去。作为空降长老,他在下级心中的威信远不及另外两位长老。就算以雷霆手段镇服了一些人,还有些不安分子在暗处捣乱。

这个问题相对还好解决,更危险的是另外两位长老若有若无的排挤。先前向他委托的是人事部长老塞茜莉娅,而另一位则是负责战斗部的武疯子,达克莱伊。至于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终焉”首领,没人知晓真实身份,只知道他代号“夜龙”。

奇怪的是,近日来达克莱伊与他的亲信们都不知所踪,就连整个战斗部都人数锐减,明明许多需要正面作战的任务都压到了“渊”的暗杀部。虽然数次反馈过,但最终都沓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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