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冬天了，马路周边的树都已经光秃秃的，冬天的风一点都不友好，刮在脸上像刀子。

赤练穿上白毛衣，围上红围巾，擦拭手中一把手枪，这把手枪很老了，是她的第一任伙伴。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怕冷，明明还没有到身体走下坡路的年纪。

每当这个时候，她才感到当年抱回融雪的好处——窝在怀里就是个天然的小暖炉。

融雪生了一窝宝宝，花纹各不相同，这些小家伙被放在最温暖的壁炉旁边，睡得正酣。

有时风吹树枝会打在玻璃上，还有炉台上煨的热汤冒泡的声音，香气带着热度萦绕在周围。

融雪从赤练的膝头跳下，来到壁炉旁边，舔舐一个个小毛球，侧躺下给他们喂奶。

赤练看向窗外，想起白凤对她说的话，春天会来，也会走，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她接受，但人总要有些期待，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是永远暗无天日的。

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都是最好的安排，就像没有当初的乞讨，就不会遇见卫庄，如果没有被骗，就不会遇见雪女，而他们，一个是她的启路人，一个是她的贵人。

再后来，她又遇见白凤，翩翩少年，在她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英雄路上，有让她有勇气回首过去，看到曾经那个最单纯，最无知的自己。

就好像，她拿得起枪刃，也养的了猫，活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分小满。

窗外风不停，树枝互相碰撞，时而打在玻璃上，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云，又似乎都是云，好像要变天了。

明明还没有来，却已经忘了怎么爱一个人，她怎么办，她连爱自己都做不到。

融雪已经蜷在毛毯中围着小毛球们睡着了，很幸运，小猫们都活了下来，无一夭折，蜷成一小团，就像当初梅花树下，融雪在纸箱里的样子。

赤练很清楚为什么在那么冷的天，只有一只小奶猫，在毫无温度的纸箱里却能活下来，她比谁都清楚，或许注定流浪。

垃圾堆里长大的小杂碎活下来了，还活成了万人瞩目的样子，现在，再也没有谁会把她踩在脚下。

然而在她最成功，也最失败的时候，偏偏出现一个人，让她总想起当年在戏班，在曲里，在台上的日子。

赤练现在已经不用再为如何度过冬天苦恼了。

她不知道白凤会不会看到，如果看到了会作何感想，白凤是因为看了她年幼时的作品，但毕竟当年他们都还年少，思想上容易产生共鸣，而如今他们都慢慢成长了起来，生活方式也是天差地别，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失望，发现了她的空洞和无趣。

白凤和她不一样，他是富家公子，养尊处优，博览群书。而她向来粗糙，从不像他身边那些优雅的名媛一样，可以把所有的心思放在礼仪和精致上，偶尔会腾出空闲时间和最好的姐妹品尝下午茶，唇角的弧度都和那些糕点一样甜蜜。

赤练不是那些美好的像梦一样的女孩，也不是举手投足尽是知性魅力的贵妇，尽管她现在万人之上，但曾经像尘土一样的生活，让她心中始终有处灰暗，那些疤痕是烙在骨髓里的，被皮肉包裹，外人不得知，但如鱼得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