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赌约

　　“为什么要瞒着我？”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直接问他。

　　“一件小事儿而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早就想到了她会来：“先坐下，喝点水。”

　　“喝你个大头鬼呀！”女子彻底被激怒了：“你疯了吗？那是多大的罪你不知道啊！疯子！白痴！”终究理亏的是对方，我又没有少根头发掉块肉。

　　“彼此彼此。”他依然还是那么的平静如水。

　　“你…”慕妃雪搜肠刮肚也想不到任何话来堵他的嘴，只好带着满肚子的气，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了一句话：“那也比你这个克死了四个老婆的鳏夫好，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的心上人相守在一起。噢，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没有心上人呐。”这番话说完，心中只觉得畅快淋漓。

　　杨天玄斜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关系的，不是还有你嘛。你可千万不要想逃避，我们可是有婚约的。”

　　慕妃雪又一次被他气的要死。眼前这个人的嘴巴实在是太厉害了，该不会那些女人都是被他给活活气死的吧？不行，我可不想做第五个！

　　“你们杨家贵为世袭候爵，为什么要和一个商贾之家结亲。而且还是为你这个嫡子要我这样的一个庶女。这婚事根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啊。”不是说勋贵家族最讲究规矩礼节吗，怎么会做出来这种世人认为不顾伦理纲常的事儿呢？

　　“你原本并就不是许给我的，是父亲为我大哥杨天宇选的妻子。”杨天玄提到了一段陈年往事：“但我母亲不同意，为大哥另娶了一个妻子。后来大哥在和父亲一同出征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却成了一个再也醒不过来的活死人。父亲向来信守承诺，但又不忍心让你就这样没名没份的嫁过来，像大嫂那样守活寡，把一辈子都给赔进去，才去请义父出面做媒，把你许给了我为妻。”提到自己的兄长，杨天玄惋惜道。

　　慕妃雪却敏锐的抓到他话里的真实含意：“但是在你的心里，其实根本就不想娶我。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还有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姑娘呀。你放心，真有的话我心甘情愿的把这候府少夫人的位子让给她。那姑娘姓甚名谁，长相家世如何？”

　　“她是我母亲娘家的侄女。你猜得没错，我们的确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杨天玄慢慢说道：“母亲也有意撮合我们，但是父亲却不同意。后来大哥出了事，母亲悲痛欲绝，从此性情大变。她再也不理睬任何人，每天只守在大哥的身边企求上天，让他能够醒过来。”

　　“父亲在这个时候，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母亲知道了以后，寻死觅活的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就这样把事儿给搅黄了。再后来父亲、义父和族中的长辈又先后给我定了三门亲事，都被母亲阻止了。也就在那个时候，风言风语到处在传，说我天生命硬克妻，凡是嫁给我的女子都会不得好死。经过这么一闹，就再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了。”

　　慕妃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没有娶媳妇儿呀！是谁那么缺德，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是我母亲。”又是一个猛料。

　　“什么！”慕妃雪顿时无语。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但是这女人都什么逻辑呀？大儿子出事儿了，跟小儿子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本来就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那时候要知道大哥会遭遇飞来横祸，是绝不会让他替我去的。”这件事让他悔恨交加，所以一直在迁就母亲的所作所为。

　　上一刻还沉浸在悲伤中的男人，下一刻就第三次把眼前的姑娘气到发疯：“虽然我们有婚约，但是从始至终我都没看上你。”

　　“杨天玄，你这个混蛋！你们全家都是混蛋！”慕妃雪暴跳如雷：“你们杨家当我是一个物件吗，推来推去的！就算你想要娶我，我还不想嫁呢。我真的就不明白了，有句话叫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们家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不放？”什么婚约，都是那些无聊的人在异想天开，我可没答应。

　　杨天玄对女子的愤怒视而不见，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现在井涵关那边形势不妙，我父亲就要领兵去前线迎敌，很可能我也会去帮忙。既然你我都不愿意接纳对方，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什么赌啊？”

　　“这兵械局的案子，我已经查了一段时间了。不如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我一同调查这件案子。咱俩各查各的，互不干扰。如果我先逮到幕后黑手，你就要遵守婚约嫁给我；若你胜了，我就会竭尽全力说服家里的长辈取消婚约，还你自由。我答应你，会与你分享所有的线索和情报。但你可以对我保密。如果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西平街找老钱，他在那开了一间牙行。这里面的是此案所有的卷宗，你拿回去慢慢看。怎么样，很公平吧？”杨天玄说完这番话后，递给她一个包裹。

　　“所以，你就这么答应他了！”梅香不可思议的尖叫道：“你是不是傻啊？我玄哥哥可是这云天城里头所有的贵族千金做梦都想嫁的人，你有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会选择放弃！”

　　慕妃雪敲了一下梅香的小脑袋：“你非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就给你说个一二三出来。首先我只是个商人家的庶女，配不上你那身为候府嫡次子的玄哥哥；其次一年多以前的婚礼那天，杨家祖宅被人焚毁，和我是脱不掉关系的；最后你哥都有心上人了，我干嘛还要再插在中间碍人家的眼。所以只要我赢了他，就可以解除婚约了。既然条件是他杨天玄提出来的，我为什么要拒绝呢。”本姑娘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输字怎么写。

　　刚得意了没多久，一盆冷水就泼了过来：“你输定了。”荆戈你个乌鸦嘴，不说话会死吗！

　　梅香赶紧打圆场：“嫂…姐姐，你打算从那里开始查？”她本想称呼慕妃雪“嫂子”，但是又怕她翻脸，最后还是改口叫了声“姐姐”。

　　自打一回家，慕妃雪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抱着那些卷宗整整看了一天。倒也理出来了一些头绪。整件事要从大半年以前说起：那一回慕妃雪接下戊边府的委托，为北方的边骑运送物资的途中，曾经与护卫车队的百夫长刘大勇聊起过关于列国是如何利用铁矿来制衡西昭。那时慕妃雪曾经想到了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困扰了西昭君臣百余年的难题。

　　刘大勇回去后，就向上柱国府报告了此事。上柱国王错非常重视，在大朝会上奏禀王君。王君立刻下诏命执行。具体是尚坊监下属的采办局负责收购铁矿石；兵械局百工坊派出匠人扮成普通铁匠混进洛西和天祥的铁矿山周围建立了许多的小铺子，负责将收来的铁矿石提炼成生铁锭子；主管银钱的户部拿出来大笔金银用来收购铁矿山的股份，具体事务由西昭谍者府来执行。这个计划可谓是环环相扣，一旦成功，就能够大幅度缓解西昭铁矿石紧张的问题。

　　对于宿敌搞的小动作，列国自然是会有所防备的。不料此时发生了一件事情，彻底的打乱了双方的一切部署。“三相金”的横空出世，迫使他们都修改了各自的计划。西昭方面加强了对工坊的投入力度，因为这“三相金”虽然减少了铁矿的用量，却对其品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列国则是先忧后喜，忧的是以后再用铁矿石做筹码制衡西昭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喜的是铁矿山周围的冶炼工坊多数还控制在自己国家的商号手里，这无疑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双方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原点上。

　　两边都无计可施，来打破这个僵局。西昭兵械局例行的招标会就成为一个双方最好的突破口。列国商号在母国的背后支持下对生铁冶炼和运输的标书志在必得，西昭也使出连横策分化瓦解列国商号组织的联盟，拉拢了春华原家准备给对方来个反戈一击。

　　“然后，形势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梅香说道：“半路杀出来了两个程咬金，把他们梦寐以求的大肥鸭子给抢了。”这“两个程咬金”，自然是指化名为“宣公子”和“白荷”的杨天玄与慕妃雪。

　　慕妃雪沉吟道：“但是原靖川那个死鬼，为什么要找杀手来杀我，然后被他自己雇的人给杀了？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把握能中标。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荆戈，如果一个杀手把他的雇主给杀掉了，会有几种可能？”

　　荆戈说道：“有人开价更高，或者是受人指使。”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这样就都说的通了。那个原老七是个沉不住气的绣花枕头，那天他被漪氏和林家一搭一唱给坑了，和他们两家赌气比拼。所以被幕后黑手认为是对自己计划的阻碍给除掉了，还嫁祸给我。难怪他的手下会去袭击杨家别院。杨天玄一定也是看出来这人是个靠不住的，所以才会帮我中标。”看来那原靖川也是个替死鬼，而且他都死翘了还被人用来背黑锅。

　　伙计敲门道：“东家，甘小姐来了。”

　　拎着食盒的甘凌玥推门而入：“枫哥哥，我给你送菜来了。原来有客人呀。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没关系，都是朋友。来和我谈些事儿。”

　　梅香识趣的说道：“那我们俩先走了。回见，枫哥哥。”她一脸坏笑地凑到慕妃雪面前，故意把那“枫哥哥”三个字拖的长长的。瞧她那模样，还指不定在想什么呢。

　　甘凌玥看着这个小姑娘如同牛皮胶一般黏着“枫哥哥”，心里头忍不住泛酸。等荆戈和梅香走了以后，才把手中的食盒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慕妃雪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心中仍旧记挂着案子的事儿。顺口问道：“玥妹妹，今儿个不是甘大哥休沐的日子嘛。你们兄妹俩好几天没见了，怎么不在家里好好陪陪他呀？”

　　“哥哥一早就被叫回去了，”甘凌玥的小嘴噘的老高：“他现在一天到晚就知道公事。这会儿应该在想从那座粮仓能调到粮食运到前线给士兵们吃。那里还有时间陪我。枫哥哥你也是成天不见人影，原来是有漂亮姑娘陪伴左右，早把我给忘了吧。”

　　搞了半天是吃醋了。慕妃雪哭笑不得：“什么漂亮姑娘啊？人家早就嫁人了。再说她也没有你玥妹妹这般的花容月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口气连说了十多个成语来夸赞甘凌玥：“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也不知道谁有那么好的命，能娶到你当媳妇儿。”

　　几句好话就把甘凌玥给哄的没了脾气：“行了，就会用甜言蜜语骗人。我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别急呀，先把手洗干净了再吃。又没人跟你抢，别像个饿死鬼似的。”脸庞绯红，眼神里却是有一点期待。

　　用过午膳后，甘凌玥将碗碟收拾好，搬了把椅子坐在慕妃雪的对面。静静的看着她读书。日光透过窗户，映着那白皙清秀的容颜，宛如画里走出来的人，看得她都有些痴了。

　　慕妃雪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伸出手摸摸脸：“玥妹妹，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甘凌玥急忙掩饰道：“没什么，枫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这些都是铁矿调包案的相关卷宗，是一个朋友给我的。”慕妃雪抱怨道：“真是倒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了兵械局的标书，在手里还没有捂热乎呢，就被人给下绊子背了黑锅。害得我躲了两个多月不敢冒头。这才托人弄到了案卷打算好好的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来什么线索，说不定能逮到那个王八蛋。这件事干系重大，拜托玥妹妹千万别让除了你我以外的人知道，包括你哥哥在内。”

　　甘凌玥叹道：“放心吧，我都明白。那些日子，真的是度日如年，可把大家都急坏了！万幸枫哥哥你总算是没事了。听我哥哥的朋友说，上头派了大人物带着廷尉府和好多人也在查这件事，初步确定了是兵械局里有人牵扯进来。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到这个人啦。”

　　人是找到了，可惜已经是个死人了。再说那死鬼也只是个小虾米，大鱼还在水里头躲着呢。折腾了半天却是在白白的浪费时间，真的不甘心啊！

　　“枫哥哥，枫哥哥，你怎么了？”正在神游天外的慕妃雪被甘凌玥给唤了回来：“我没事。瞧这天也快黑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噢，那我走了。哎呦，差点忘记了，今天哥哥要我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儿，”甘凌玥转身说道：“他想让你去寻一个可靠的钱庄，把上头拔给他们大司农府常平署的一笔钱暂时存放一阵子。哥哥他还说了，要你今天务必要去我们家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

　　“好，我知道了。”慕妃雪答应道。她看着甘凌玥的马车没入了车水马龙之中，转头就直奔西平路，找那个钱守忠联系钱庄的事情去了。顺便再问问那杨老二最近都在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