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制服的高个子男人。白天的那个警察正站在门外。
为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又来了?!
被恐怖淹没之后,我又听到背后传来开门声,吓得跳了起来。
原来是博士。
“你怎么还在这里——奈布,怎么了?”他惊讶地看向我,我连话都回不上,穿过半开的门跑向走廊。
我根本听不见博士的叫声,只想尽快找地方藏身。当我躲在起居室与走廊连接的门背后瑟瑟发抖时,听见了大门开启的声音。
“又是你啊……有事吗……这个时间了。”
说话声混在雨声里很难听请,但博士的语气明显充满厌恶。
“啊……不好意思。其实白天……的事。”
警官回答道。他好像没发现我刚才还待在起居室里。
“署里……结果还是……少年应该……潜伏在附近……请让我进屋搜查……”
搜查?!
“现在?……太过分了……”
“杀了两个人的凶手……不会太麻烦您。马上就好——”
糟糕——
快,快藏起来。可是,该藏到哪儿——
我在慌乱中环视四周,看到昏暗走廊最深处,向右边拐进去的角落。博士吩咐我“不能打开”的,通往地下室大门的拐角。
大门上着闩,右侧墙上有个钩子,钥匙就挂在上面。我拉开门闩,抓住钥匙插进锁孔。开锁声音大得让我心惊胆战。
拔出钥匙后,我跳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里面一片漆黑,我在内侧门把上摸到了貌似旋钮的东西。我把它一扭,再次听到上锁的声音。那声音——应该没有传到起居室。现在我只能如此祈祷了。
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房间左边有扇小窗。窗外划过闪电,瞬间照亮了周围。黑暗中浮现出一段通往地下的楼梯,随后消失了。
我感到全身战栗。
不,不能停下来。我鼓起勇气,摸索着走下楼梯。
楼梯尽头似乎连着一条短走廊。
双眼适应了黑暗,我看见左侧有两扇门。
前面那扇门敞开着,里面有张大书桌,上面摆满玻璃器具。这里就像一楼实验室的缩小版,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后面那扇门关着,还插了根小门闩。
——又是门闩?
我来不及疑惑,着了魔似的拉开门闩,把门打开。
看见了怪物。
那家伙躺在房间里。
好大。几乎有两米高。脑袋、纤细的胴体——形似四肢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像用黏土捏成的人偶……单从外形来看。
然而它的体表却与人偶相去甚远。
凹凸不平的脸,肿胀的手。
皮肉仿佛要被撑破的表面。
脸的一部分动了起来。那堆肉颤抖着裂开两道缝隙,每道缝隙间都能看到蠕动的眼球——
它的视线,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
幕间
我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感情。
你为什么让我降生在这个世上,你是否不爱我,你为何假装不知道——有无数次,我都想在那个人面前大喊。
可是,真正见到那个人,我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实验室里,我们可以讨论好几个小时的研究课题,可一旦走出实验室,进入私人时间,我就只能低着头,静静等候那个人对我说话。
我很害怕。
我害怕那个人敷衍地说:“你说什么傻话呢。”害怕那个人狠心断言:“我一点都不爱你。”
害怕即使那个人对我说“我爱你”——我却依旧怀疑那是谎言。
我的疑问完全出于我自身的不安,无论形式如何,我都害怕那个疑问得到解答。
人们都说——人类从双亲那里继承DNA,成为独立个体。只要技术进一步发展,还能利用DNA完成比血型更准确的亲子鉴定。
我之所以对基因研究产生兴趣,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究竟是什么人——这个疑问说不定能获得解答。
可是现在的我,却茫然驻足在技术之前的领域。
好不容易缩短了距离,却无法将疑问化作言语。
今天,一个意想不到的巧合,让我跟那个人必须共处很长时间。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今天一定要问。没关系,时间还很充足。
——事情本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