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

车上倚在内壁上闭目养神的男子睁开了眼，听到他的话微微皱眉。

男子没说一句话但他的下官却好似都懂了，只继续道：“您那玉穗子，可是首辅夫人在世时去光禄寺特地求的，您可到好，当成信物，说给就给？”

“会取回的，莫惊慌。”男子将左手手持缓缓拨动一颗。

“锦栾兄，你可别忘了，首辅大人的那枚穗子，可是首辅大人母亲说之后要赠予大人心上人的。”李静儒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左长欢对这句话的反应。

左长欢低垂的长睫微颤，缓缓掀起，一双黝黑深沉宛如深渊的眸子里，映着门帷外因车身摇晃而被风拂开飘落进车内的点点雪白荧光。

“母亲大人……未曾说过……”左长欢说完这一句再次闭上眼，无论车内两人如何调笑，再未开过口，只是手中翡翠手持上的环饰在转动中轻轻地叮当作响，在车辙压过雪的咯吱声中，其实并不显耳。

但他的心，却静不了。

早在许多年前，同样是一个这样难得的深冬，左长欢随着父亲后母进宫贺寿，而六十大寿的对象正是皇帝的母亲皇太后，彼时的左长欢因母亲病倒却无药可医而终日郁郁寡欢，日渐阴沉，性子一天比一天暴戾，他在还未开席之前朝父亲提议想去别处散散步，时辰到了一定回来。

得到父亲首肯，就带着钰祺离开了席位，去了皇宫的一处荷花池，原本只是准备看看风景观望一下皇城景致，沿着石子路一路往下走，不曾想方才走到池边，撞过来一穿着丫鬟服饰梳着双环髻的婢子，他眼神一凛，一字一句冰冷无温，眼神刺骨骇人，吐着阴沉的话，“你这婢子，好大的胆子。”

而柳云娇早被吓傻了，不，不是说，这御花园的荷花池不会有人来的吗？这，这是何人？

询问的话刚吐出，就被他毫不留情一脚踹进近在咫尺的荷花池里，冰冷的池水蓦然灌入衣领，沿着肌肤的纹理迅速往全身扩散，因为不会凫水越挣扎衣服吸饱水越往下沉，池水呛进气管，视线渐渐模糊，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是秋月的声音。

下一秒，“噗嗤”的破水声在她耳边乍响，一只手从水面伸进来抓着她胸前的布料将她整个人从池中提起，摔在草地上，隐约中听到一少年音如顶峰寒雪，说着午夜梦回中反复出现的两个字“活该”。

跪坐在地上看着旁边泪人儿般的秋月，柳云娇惊魂未定脑子里回荡着那两个字，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秋月最先反应过来，擦着眼泪，起身走近主仆二人，福身，“多，多谢左公子出手相救，秋月和……”

秋月看了一眼狼狈的自家主子喉头哽了一哽，接着道：“和我家小姐不胜感激。”

左长欢眸子危险一眯，有趣，这婢子认识我？那么……

他看了看这婢子身后狼狈的小姑娘，表情突然一变，笑靥如花，钰祺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步对自家主子讲，“您可千万不能乱来啊，此女看起来虽然是狼狈，但这宫女的穿着却是绫罗绸缎，想必此女的身份非富即贵，若是一个不好引火烧身……您可千万要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