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幸不想继续呆在那儿了,他走了出来,戴上耳机。过了马路之后跑上人行道。
道挨着桥,往左一看就是一条长长的江。又好像是海,是江还是海呢?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绒毛卫衣,戴上帽子,沿着一路小跑起来。天有些灰,路灯一盏连着一盏陆续亮起灯光。
路被照得带有点儿水雾蒙蒙的样子了,稀少的行人,偶尔沙沙驰过的车。一个蓝色模糊的身影儿奔跑在这条路上。
无数辆车迎面奔来,一双眼睛看的行人晃眼的很。堵车了,连成一条会发光的长链。
面前好像有一层若有若无的雨雾,灯光有些迷人。李幸揉了揉眼睛,下雨了。
他不再奔跑了,变成了慢慢行走。他靠在栏杆,两手抱在一起。
我是在十一岁的时候回到自己家的,对是回到自己家。才知道自己认错了爹妈,才知道自己是被人从医院抱走的。
为什么会被人从医院抱走呢?有种罪犯叫“人贩子”。这么听应该一听就明白了,被拐了然后被卖了,卖了之后十一年被找到了。
十一年,四千零一十天,做得天衣无缝,怎么露馅的呢?
说来挺好笑的,他们家的儿子惹了事,把我推出去做替罪羊。对了,我早到他们家三年。比他们家儿子大。
闹大了,稀里糊涂地去了派出所。我自己把自己的信息报了上去,和十一年前的一个小孩儿匹配上了。
因为那户人家一直没有放弃找,哪怕有了第二个孩子,还在找。
人是大清早来的,走是第二个清早走的。
那是个秋天,丰收的季节。我在秋天,在这个丰收的季节回到了自己的家。
我的父母在冬天前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在寒冬前团聚。
我在新的一年前,离开了十一年的桎梏。从此桎梏再也困不住我,我只属于我自己了。
我是李幸,是不是特别像理性?我是跟妈妈姓的,我爸爸很爱我妈妈。
那家人买下我之后就再也没有改过我的名字了。好了,不说以前了。我现在都18了,马上就要19了。
我表哥是官羡瑜。他人很正,帮我的一个遭受校园暴力的同学打官司。他是律师,打过的官司不止这个。
他对我也好,每次见面都会送我礼物。当然了,都是跟学习有关的礼物。
他有个男朋友,是的也是男生,这俩老甜了。阮家和官家都有大大小小的合作,而且都很顺利。
阮不羡是表哥的男朋友,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然后再到到家里人,再然后到疾病。
我真的没想到他们没有逃过那一劫,他们没有结婚。那个时候离出政策还差了好几年。
亲戚之间也就他们两个人对我好。其他人知道我爸我妈找回了亲儿子,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还有几个好朋友呢。
巩爷和麦姐,也是我表哥和他男朋友认识的人。我画画那方面不错,就把作品加入了麦姐和巩爷的工作室。
现在我也会在工作室摆出我的作品。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说不定他们孩子都应该一两岁了。
在那之后他的左手都戴着两枚戒指,他名下百分之八十五的财产都入了慈善机构。
剩下留给帮助过他们的人,他在离开前给了我一张祝福贺卡。
我还认识香香姐姐和白姐,她们也是一对。还有高冷佑的佑哥,在他女朋友面前是高冷不起来的。
还有偶尔提起来的一个名字:戚欢。原来她是在我的第一志愿校读的初中啊!
我那个时候读完小学就没有考上了。买我的那家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断了我的学给他们家养家了。
雨停了,很小的雨。一首《玫瑰少年》听完了,他摘下耳机。
掉漆的栏杆,反射着了太阳的余晖。人在阳光下都会变得很美丽,阳光下的一切都很迷人。
风慢慢吹过,吹落了夹在公共单车的广告纸。
“哈哈。”李幸伸出手,抓住了它。原来是华莱士的降价活动,整挺好。
也对,看到这张纸还是在很多年前,在那段他想结束自己生命的那段时间里。
“我活着,才可以继续证明他们的存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现在。他相信苦难过后,一定是美好的到来,或早或晚。
李幸拿掉卫衣的帽子,拽着那张纸去他想去的地方。
[故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