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支红玫瑰 02

Chapter One /一支红玫瑰

02

透明的入耳式耳麦只靠一枚不到指甲盖一半大小的芯片维持，刘耀文方才有瞬间的紧张除了怕别人看出来这耳麦非寻常物以外，更怕被那人看到银色芯片上印刻的白色徽纹，宛若腾图般象征着国情局的徽纹。

刘耀文将耳麦带上，听见细微的轻叩声响起，他知道这枚由隶属国情局的高科院研发出来的的最新产品，以最快的速度连上了游轮上十多名警员的耳麦。

“会场大门口有几人看守？”

“刘队，共六人。其余人在休息室内巡查。”

“三楼船舱留两名狙击手，后厨室内留两名枪手，其余人都到甲板集合。”

“是。刘队，据统计，从酒会开始到现在一共进去了十四名侍者，出来了九名侍者，据统计场内共有来宾一百五十六名，侍者三十四名，统共一百九十人。”

刘耀文扫视了一圈环形会场，不禁皱眉：“侍者太过分散，而且都带有酒会的专用面具…毛毛呢？”

“这儿呢！”这时，一个推着沙拉餐车的侍者从刘耀文身边走过，面具之下的嘴咧得老开，“先生吃沙拉不？刚从后厨端出来的，老新鲜了！”

刘耀文抿嘴笑了笑，吩咐了几句关闭了蓝牙耳麦，装作挑选沙拉的模样小声询问道：“其余三十三名侍者跟他们说过话没。”

“老大，除了十二名女侍者，剩下二十一名里我已经确认过了几位有固定区位的男侍者，都不是。”

刘耀文舀了口沙拉，含糊地说：“他身上还带着东西，必定不会站在一个位置不动，你推着车四处走动，留心身边的人。”

然后放下勺子，摆摆手大声说道：“这沙拉太甜了，不吃不吃。”

毛毛对他点点头后，推着餐车向前走去。刘耀文刚想再带上耳麦叮嘱几句，敬了一圈酒后又重新来到他身边的黄叔叔拉着他往会场中心走，边走还边喊着：“小宋呀，咁就沈伯嘅侄，快啲同佢倾下上海嗰个地产！”（小宋呀，这就是沈伯的侄子，快跟他谈谈上海那个地产！）

刘耀文有些无奈地扶额，正想着如何脱身，前面某个坐在吧池边沙发的黑色西装男子微微偏头，白色的衬衫有些凌乱地松开了两枚扣子，露出了好看的锁骨，白皙的皮肤染着些许带着酒气的绯红色，紧绷的领带早已被主人取下，那枚小小的红色玫瑰花松松垮垮地别在西服外套上。他慵慵懒懒地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待看清了来者何人后，似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是他？

刘耀文一愣。

“小刘哇，呢系嚟自香港嘅宋先生。”

（小刘哇呢系嚟自香港嘅宋先生。）

这位宋先生斜靠在沙发上，单手晃着加了冰的酒杯，上上下下打量着刘耀文，然后偏着头、咧着嘴微微一笑，说道：“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刘耀文又是一愣。

初次见面？

宋先生起身和黄叔叔低语了几句，后者闻言笑着反身拍了拍刘耀文的肩膀后说了句“抱歉”就径直离开了，刘耀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看着那名宋先生从边儿上的吧台自顾自地又挑了杯酒后，之后径直向他递来。

“这杯度数低。”不知是不是刘耀文的错觉，在接过那杯雾化的玻璃杯时，那人的指尖似有若无地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挠了挠。

“你和他说什么了？”刘耀文问重新坐到沙发上的宋先生。

那人又是一笑，微微抿嘴想了想后回道：“说你根本听不懂广东话。”

刘耀文松了口气，他终于知道自己不会广东话了。这样想着有些感谢地喝了口清甜的鸡尾酒，然后说道：“多谢先生，先生先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刘耀文放下高脚玻璃杯便打算离开，只是他还未迈步，耳畔忽得传来那人的声音：“看来警官大人不是单纯地来赴宴的呀。”

刚欲迈开的步伐一滞，刘耀文心眼儿一提，四下环顾后猛地反头盯着那名悠然自得嚼着冰块的宋先生。

那人单手架着沙发后座位，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过来。刘耀文盯着那人细碎的刘海下意晦不明的眼神，感觉那深不可测的目光里满是胜券在握的淡定自若。垂眸盘算了一下时间，刘耀文大步跨到那人的身侧，重新拾起酒杯坐下，对着那人含笑的眼眸静静地说道：“先生好眼力。”

“好眼力到说不上，”那人满意地转过头去，轻声道，“刘警官手心茧的位置有些特别罢了。”

刘耀文一顿，摩挲着食指内侧因多年持枪而留下的老茧，紧张的心忽然间放了下来，看来并不是因为耳麦……

“再联想一下市场上从未出现过的耳麦款式，于是随口一猜。”

好吧，刘耀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烦请先生暂且替我保密。”

“保密好说，”宋先生晃着酒杯，“你得先让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才能保密呀。”

刘耀文还未拒绝，他又说道：“三千四百亿。yi bai si shi yi”

“什么？”

“这间会场的所有合伙人，身价加起来至少值三千四百个亿，”说着他看向了刘耀文，“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成百上千个家庭的经济来源，他们谈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意，而是所有职工的薪资。”

“我不知道警官你来这艘游轮上究竟有何目的，但你们这样突然的到来确实值得让我替在场所有的客人们担心一下未知的生命安全，不是吗？”

刘耀文知道他说的有凭有据，并无蛮不讲理，只是于是他思量了片刻，斟酌道：“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在场的来宾，也不会为了追捕一个嫌疑犯将这艘游轮上无辜的人牵扯其中，既然是人民警察必然也会保障你们的性命安全。”

“呵…”那人轻笑道，“保障？我甚至不知道您口中所谓的嫌疑犯是否随身携带易燃易爆物品，怎么能保障呢？”

“我敢确定没有他身上并未携带燃爆物。”刘耀文神色暗下，这位宋先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应付。

“没有携带燃爆物…”他慢慢地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携带了其他的东西呀…让我猜猜刘警官这么紧张兮兮得究竟是在追什么呢？”

他的声线像河川缓慢游移的白色泡沫，从深不见底的河渊逐渐而缓慢地旋浮，一点一点地从窒息地带漂向氧气层。

“标号金条，国家宝藏，还是，”悬在嗓子眼的心一紧，“违禁毒品呢？”

刘耀文听见他浅浅地一笑，像是胜利者般挑了挑眉，却没有再说话了，但刘耀文知道，他已经打探出了自己想打探的内容，在短短的几分钟内。

酒杯里的冰块儿还未融化，玻璃杯壁滴落雾化的水珠，刘耀文看了眼装扮成侍者模样的毛毛推着餐车向他缓缓移步而来，他只好说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先生如若没有其他想问的，那我便先走了。”

那人有些无辜地抬眸望着刘耀文直起身子整理着有些微皱的西服，纤长的睫毛在灯光的照耀中落下闪烁的阴翳。

“八点的港口有烟火秀。”

刘耀文微微一愣，低垂着眼眸看向他。

那人抬起的眼眸一片清明，明明上一秒还深若城府，下一刻却仿若毫无杂质的黑色玛瑙，但刘耀文却忽得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还有不到一刻钟，所有人都会涌入甲板看烟火展。

而他必须在短短的十五分钟内锁定蟒蛇的位置。

刘耀文有些烦躁的握紧拳，薄薄的指甲用力地刺向柔软的手掌心，他只能渴求借这片刻的疼痛让浮躁的心迅速地沉坠。

“当然，如若刘警官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问我，”某人细长的手指轻轻扣着皮质沙发，“毕竟我对这艘游轮还是蛮熟悉的。”

刘耀文瞥了眼正眨巴着眼、看上去毫无公害的宋先生，忽得嘴角一扬：“我确实有一事想请教宋先生。”

那人眼睛一亮，缓缓起身站立在刘耀文的正对面，轻声说道：“愿闻其详。”

下一刻，刘耀文拽着他纤细的手腕将人一把带到他的面前，见那人迅速地单手撑在他的胸前，他得逞似的对着那人泛红的耳尖吹了口气，一如初见时那人的模样，似有若无地擦着他的耳畔低低呢喃着什么。

松开了那个暗暗用力的手腕，他顺着那人敞开的西服外套缓缓挪上了那枚精致小巧的别针，将小小的红玫瑰端端正正地别在了白色衬衣的领口，然后学着那人的语气轻声道：“小玫瑰看起来价值不菲吧，先生可要戴好呀。”

那人的睫毛微微一颤，继而抬起眼帘望向自己，刘耀文毫无顾忌地直视着那双黑色眸子里意料之外的平静，听见那人开口说道：“刘警官看清了，我可不是什么温室里价值不菲的小玫瑰。”

可不是吗。

从看上他的第一眼，刘耀文就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人才不是娇生惯养的名贵种，而是一支饱经风霜的野玫瑰，佩戴着尖锐的利刺，用不自量力的掠夺者之血滋养生长。

夜雾下的血腥玫瑰诱人而棘手，斯文的玫瑰先生从不是什么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