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瑞：葬

作者有一点点虐，番外而已哦

最后一位病人进入房间，门里传出稀稀疏疏的说话声。我和隔壁的护士闲扯几句玩笑话，日常相互抱怨一下。护士长从走廊闪身，匆忙塞给我一张病历单：“把这个给格瑞医生，告诉他马上去手术室A。”又快步离开。我和那位护士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格瑞医生正和那位病人握手告别，看到我进来，眼神有些诧异。他送出病人，回到座位上。我把病历单推到他面前：“护士长传话，叫您赶快去手术室A。”格瑞医生略带迟疑地瞥了挂在墙上的钟一眼，现在已经严重超过下班时间。“好像很紧急。”我抱歉地说。他点点头，快速收拾好东西。路过我身旁时，我能感到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睡意。

我跟随格瑞医生来到手术室A。和里面的人简单了解情况后，格瑞医生迅速投入工作。经历数小时，病人终于从危险中暂时脱离。我擦拭着手术刀，无意瞟到那本病历单：忍顾，大出血，严重创伤，十二处刀痕，八处伤口较深……我倒抽一口冷气。

病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我走过去时，看见她的双眼瞪得滚圆。从进入手术室到现在，我没听见她呻吟一声。这样的受伤程度只有大量的麻醉剂才能勉强镇压，随之的是无力的晕眩，她却能在痛苦和麻醉中强撑着意识，目睹手术的全过程。我暗暗为这名“忍顾”感到敬佩。

格瑞医生的眼里布满血丝。我看看时间，凌晨五点四十分。离开手术室时，我听到病人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又意外地深入人心：“谢谢。”格瑞医生怔了一瞬，思考片刻后，压下头：“好梦。”起身。病人被推出手术室，我偶然发现他的神情与以往不同。

此后的几年时间里，我常常见到那位病人。有时是在手术室，有时是在病房。每一次手术过后，她都会说声“谢谢”，无一例外。次数多了，她和我们渐渐熟络起来。她的表情很少，但每一个表情都让人对她产生一种浓浓的爱怜。我喜欢看她吃饭，尤其是在她不小心吃到青椒时，她的眉会好看地皱起，带着一种快要吐出来的表情把东西咽下去，可爱得醉心。一次，我推开病房想找她时发现格瑞医生坐在她旁边，看着她一点一点把食物送入口中。我突然明白为何他开始只接下午的班了。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每次我找她说话时她都会安静地听完，再用两三个字概括她的想法，比如“嗯”或者“不会”。格瑞医生经常抽空去看她，我总是看到他逗她几句后两眉间数不尽的笑意。病人往往在这时很严肃地盯着他。两人像一幅柔美的画，色彩大胆而毫无违和感。日子一天天消磨掉了。

格瑞医生的职位在这几年里不断升高，他的脸色却一天天变得苍白，尽数的悲哀以及绝望好似深深地烙入他的心脏。我不便问什么，只是沉默着，他的话也越来越少。终于，他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时，突然颤抖着抬起头：“我该怎么办……”他的瞳孔蒙上厚重的悲哀。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支撑着。等他说毕，我小心翼翼地总结：“所以……她，会死？”他无力地瘫倒在办公椅上，手中的笔滑落，摔在地上的清脆惊飞了窗外树上的鸟：“都是……院长……”

她结束的那晚，格瑞医生邀请院长一起去火化她的尸体。我是偷偷跟着去的。院长倒在血泊中，格瑞医生把刀拔出，扔在地上。我不知道，一个拯救无数生命的人，结束生命为什么也可以这么果断。他接过那位病人的骨灰时手有些颤抖。

他抱着她的骨灰来到海边，老天哭得撕心裂肺。他们共同消失于大海，夜空的倒影变得错乱。

他们在洗礼中葬死于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