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别离】第十二章:位卑未敢忘忧国
彭老爷子说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话,端起莫海棠之前奉的那杯茶一饮而尽,算是接受了他的和解。
见状,莫海棠露出一个笑容,道:“老爷子豪爽,您都这么说了,我这个面子得给您啊,今天这出(戏),我请了,一为我的鲁莽赔罪,二为我们冰释前嫌,还请您不要推辞。”
“如此,便盛情难却了。”
“客气,不打扰您听戏。”
彭老爷子点点头,起身走到莫海棠这边,自顾自坐下道:“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您请便。”莫海棠给他沏了一杯茶,“您请。”
若非是不想在离开前让爷爷担心,若非是不想在梨园节外生枝,若非是小花在台上看着,若非是为了最后听一场小花完整的戏.......莫海棠岂会一直忍着,被彭逸羽辱骂也不发作。
静默地听戏,莫海棠收拾起心情,浅笑着看着台上的解雨臣。
台上,解雨臣(李香君)言道:“官人是何等说话,阮大铖趋附权奸,廉耻丧尽;妇人女子,无不唾骂。他人攻之,官人助之,官人自处于何等哟?”
“好!”台下有人喝彩。
“听说你是红老板的孙子?”彭老爷子听着戏,问莫海棠道。
“是。”莫海棠随口回道,目光锁定在解雨臣身上。
台上解雨臣(李香君)姿态婉转,嗓音悠扬:“[川拔棹](唱)不思想,把话儿轻易讲。要与他消释灾殃,要与他消释灾殃,也提防旁人短长。”
台下彭老爷子呷了一口茶,“哦”了一声又道,“那他怎不将衣钵传给你,反而收了他人做徒弟?”说着朝台上的解雨臣努了努嘴。
莫海棠淡淡一笑,道:“人各有志,何况我也没有小花的天赋和相貌,教我反而白白糟蹋了。”
“你这是妄自菲薄了。”
莫海棠笑笑没回答,无需解释,在他眼里,解雨臣无可比拟。
台上李香君自白:“他助俺妆奁,官人便要徇私废公;哪知道这几件钗钏衣裙,原放不到我香君眼里。”(拔簪脱衣)
唱:“脱裙衫。穷不妨;布荆人,名自香。”
义正言辞,刚正不阿,一番演绎,淋漓尽致。此刻,在莫海棠眼里解雨臣的李香君与裴宴之重叠,不自觉地感慨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香君虽正直,但用这一句形容不太贴合吧?”彭老爷子接话道。
“《桃花扇》还有另一个版本,不知您听过没有?”
“另一个版本?”彭老爷子第一次听到说有另一版的《桃花扇》,好奇地回头看向莫海棠。
“民国版,相传民国二十六年,安远县城有一个名角——裴宴之,他演绎最好的就是李香君,他水袖柔婉,昆腔曼妙,据说孩童听了都为之所同情,是年七月,某天日本人围占了这座县城,他们找到裴宴之,要他为日军独唱一曲以慰劳他们的士兵。”
“他本不愿,但日本军官以全城百姓的性命相逼,裴宴之遂同意了日本军官的要求,当天夜里,戏楼里锣鼓宣天,台上裴宴之唱腔婉转,眼带悲忿,而台下日本军官喝酒吃肉,放肆谈笑。”
“就在这看似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的氛围中,整个戏楼的所有出口,早已被堵死,戏楼下堆了柴,戏楼上泼了油,随着台上‘李香君’大喝一声‘点火’,整个戏楼瞬间被熊熊大火吞噬。”
“裴宴之就在台上唱着戏,看着台下日本军官在大火里乱作一团,老祖宗说,‘开腔了就要把戏唱完。’戏楼坍塌,一曲未终,却不停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