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向月明88

#张万霖

“一句身不由己，不是贩卖鸦片、逼良为娼、残害同胞的借口！人应该懂得是非善恶！”梁兴义说到此处，疾言厉色道。

你在梁兴义坦然又坚定的目光注视下，竟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眼睛。“烟土生意半年前就已经停了，妓馆也都关了。这次搜捕行动是奉了国民党的命令。梁会长，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毕竟是国民党的天下，我相信这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我本人最不认同的一句话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人人都只知顺势而为，只知权衡利弊，那天下如何还有公道和正义可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即使不做舍生忘死的义士，至少也不该做助纣为虐的帮凶！余小姐，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你的心“咚咚”直跳，仿佛被人撕掉了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伪装，想起二十年来父母师长对你的教诲，心中羞愧难当。这时张万霖的身影突然在脑中浮现，“我回不了头了。二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多次舍命相护，如今更是我相伴一生的爱人。我……我自然要跟他共同进退。”

“情爱误人啊！不应该因为情爱二字，丢掉了自己的良心。”

“梁会长，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放你离开上海吗？”

“不。你想错了。我梁兴义可以死，任何一个共产党人都可以死。但人民心中的正义和信念不可以死，也不会死！”

“你不觉得你过于理想主义，或者说你说的太过冠冕堂皇了吗？”

“余小姐，”梁兴义听到你毫不客气的质疑，并没有生气，依然温和地劝道，“你每日赈灾见到的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穷苦百姓，他们不可怜吗？乱世之中，从来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感受，我们共产党就是要为这些一直被奴役被压迫的老百姓发声！”

“梁会长，我没有您这么伟大。三大亨在你们眼中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却对我爱护有佳。二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多次舍命相护，更是我决定相伴一生的爱人。我若舍他而去，岂不是无情无义的小人？”

“我知道你与张万霖有情，但是人不该为了逐小情而舍大义啊！”

你看着梁兴义，坚定道：“他确实做了许多错事，但对我却是一片真心。况且，三大亨他们也有向善之心，停止贩烟，关闭妓馆，都是为了走入正途。”

梁兴义冷笑一声，“你心里应该清楚，三大亨并不是真的想改邪归正，而是只是想洗白自己，好抱紧国民党这棵大树！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你站起身来，“我承认您说得没错。张万霖是恶人，但也是我的爱人。我不会舍他而去的。他的罪孽，我愿意与他一同承担。我也会尽力劝他改过的。”

梁兴义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若是张万霖能改过自新，我们共产党也是愿意给人一次悔过的机会的。”

一直未说话的杜玉芳此时突然开口道：“说得轻巧！会长，一句改过自新，就想算了？那严华兄弟的命谁来偿？”

梁兴义冲杜玉芳摆手示意，“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革命力量仍然薄弱，我们应该争取一切可能的力量。”梁兴义用充满善意的眼神看着你，“余小姐，我梁兴义不会看错人。我相信你会想明白的。”

回家的路上，梁兴义一番慷慨激昂、正义凛然的言论，一直在你脑中回响，冲击着你的良知。你想起了许瑞，想起了小叔，甚至想起了洪三，所有人说过的话都化作一根根绳索，与张万霖的身影一起在你脑中缠绕、翻转、搅动，乱作一团。

张万霖去赈灾摊位上寻你，听说你去逛街，便回家等待，见你迟迟不归，十分担心，忍不住出门迎你。

车行不远，便遇归人。你们二人各自下车。

“二哥，你怎么来了？”

“街上不太平，我担心侬，出来看看。”张万霖拉着你的手，关切道，“手怎么这么凉？不舒服？快上车。”

“我没事。二哥，我想跟你一起走走。”

张万霖牵着你的手，沿着马路，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

你紧攒住他的手，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你心安，但远远不够。“二哥，我想让你背我。”

“好。”张万霖蹲下身子，待你在他背上趴好，双手搂住你的大腿，慢慢起身。

“月儿怎么了？”张万霖敏捷地捕捉到了你的异常。

你搂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肩上，紧贴着他的背，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你，给你带来片刻的安宁。

“没有。就是想黏着二哥。”

张万霖十分享受你的依赖和撒娇，偏偏头，蹭蹭你的侧脸。

此刻，太阳已经落下，只留天边一点点余晖，一芽惨白的月亮刚刚升起，在夕阳的余晖中尚未能发出光亮。

张万霖承载着你全部的重量，走得很慢、很轻，也很稳。

到家后，你头疼欲裂，晚饭也没吃。张万霖心疼不已，联系了医生上门看诊，却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说是思虑过甚，嘱咐你注意休息。

张万霖坐在床头，让你枕在他腿上，轻轻地帮你按着太阳穴。你在昏昏沉沉中渐渐睡去。夜半惊醒，蜷在张万霖怀里，他一只手臂搂着你的背，紧闭着眼，嘴唇轻抿，梦里不知是不是在为你担心，微蹙着眉。你抬头吻向他的唇。

他睡得并不安稳，“怎么？头还疼吗？”

你摇摇头，用亲吻代替言语。

“医生让你好好休息，今天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