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下）

【视角转换】

当警方与金家的人破门而入时，为首的人忽然愣住，随后，所有人都一齐停了下来。

衣衫褴褛的女子坐在轮椅上，身上大大小小多处骇人的血迹与伤口，面色因伤血过多而惨白如纸，看起来脆弱得像会被风一吹就会消散的一个人，此刻挺直着脊椎，平静的望着众人——平静的如一件死物。

如果忽略你血肉模糊的手上的已染上血的刀片的话，众人大概不会那么无措。

蒋福“夫人！！您不要冲动，快放下它……”

众人被这始料未及的血腥画面猛烈冲击住，竟一声无人敢上前，其中为首一个男人瞳孔晃动着出声：

蒋福“外面的歹徒已经都被制服了，您安全了，没有人会再敢动您一分了，快放下它……”

警长“啊是啊夫人，歹徒已被我们警方全部抓获，您已经安全了，请把刀放下吧。”

旁边的警长才如梦初醒般连声应和，同时暗暗打了个手势，后面的警员闻声悄悄的已准备好冲上前夺刀救人的准备。

许绯“你左，我右。”

许绯在震惊后快速反映过来，对一旁的老搭档用眼神示意，看见对方已悄悄钻入警方左侧。这位金夫人与她想像中的大不一样。许绯这般想着，作为武警A组的小组长，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只是作为女人的第六感，让她不由隐隐不安。

——她像一只破碎的蝶，只需要一点点气力，稍稍用力碾压，就能得粉身碎骨的结果，却直直的立在花上，执着的护着最后一片还未消散完的灵魂。多年以后，当许绯回忆起对顾二小姐的模样时，如此感叹着。

顾礼杏“……啊，是阿福来了。”

女子终于不是面无表情，而是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顾礼杏“很久没看见你了，近来可好？”

蒋福“属下很好夫人，属下失职，是属下们动作太慢委屈了您，等把您安全送回后所有人会自动领罚的，您的生命是十分珍贵的！请您放下刀片吧！”

被叫“阿福”的男人恭敬的微低下头急声回道。

顾礼杏“……”

你眨了眨眼，依旧微微笑着，却在下一刻将刀片猛然贴紧脖颈的大动脉一处，漠然的望着的人群吐出两字：

顾礼杏“……退后。”

你的目光一点点的扫过面色慌乱的人们，无顾汗如雨下的，无顾匆忙退后的，无顾打着手势的，无顾万分焦急的，无顾懊恼万分的——没有他。

金硕珍没有来。

所有的声音杂乱无章，无限放大，一字字的敲击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终于有什么，啪的一声，熄灭了。

【视觉转换】

眼泪已快流干了，因为痛。

福小心翼翼的开口：

蒋福“夫人，您……”

我深吸一口气，收敛起所有汹涌澎湃的情感与念头，望着福轻声道：

顾礼杏“好，我听你的。可以先让他们出去一会儿吗？我想单独和你聊一会。”

蒋福“好，夫人您莫激动，我现在就让他们退出去。”

福一个眼色，其他人如潮般退出了房间。许绯还有点犹豫，被上级的一个眼神硬生生止住了步伐，咬咬牙低着头和同事们一起出了房间。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顾礼杏“阿福，我们认识多久了？”

蒋福“属下认识夫人有十年了，从您嫁入金家领令保护您时。从那时起夫人便一直对我极好。”

福回道。

顾礼杏“是，原来已经过了十年啊……”

我低下头，抚摸着无名指上那杖依旧光泽的戒指，垂眼打量，沉默一会终是如重释负的笑了：

顾礼杏“阿福，你说你受到了我的很多照顾，现在可不可以让你帮我一个忙？”

福连忙道：

蒋福“您说，只要是您想要的，属下一定在所不辞。”

顾礼杏“帮我把这戒指，还给他。”

把金夫人这个位置还给金硕珍，还给金家，把令我半生难眠不得好睡的痛苦噩魂又令我执念至深的盼望相思还给他。还给所有人。

这次长达十年甚至更久的荒唐闹剧，该结束了。

顾礼杏“唔！”

用了毕生的气力将戒指取下，握在手心。戒指被指逢间的血染上铁锈般的颜色，对着已然僵住的福抱歉的笑了笑：

顾礼杏“对不起，拜托你了。”

顾礼杏“我也该自由了。”

我终于能对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然后，将刀片狠狠扎进了颈部的大动脉。

霎时，血液四溅，如大朵大朵的红梅在我本白如薄纸的衣袖与肌肤上绽开。

在惊慌失措的呼喊与杂乱不堪的脚步声中，我一点点的滑落在地面上。

蒋福“夫人！坚持一下！医生？！人呢？！”

许绯“我会基础的包扎！”

许绯一听见福的呼喊就急不住的率先破门而入，在潜意识里，她觉得那个漂亮的女孩易碎默然而孤寂倔强强撑的模样是真的很令人心疼，让她燃起了她所有的保护欲，再者，作为一个女警察，她相信作为同性更有能够共情同性的能力，可以让你少一些防备。但她没想到你已经到了可以如此决绝甚至平静的放弃生命的地步……想到这，她不由得对身边这些所谓的上层势力更加厌恶，直接站了出来对着福说道。

在一片混乱中，穿着洁白衣裳的医生终于满头大汗的迟迟到来，一群人小心翼翼地合力把你抱上了担架，救护车开的飞快。

顾礼杏“没用的……是大动脉……只有我死……他们的路才能从我这断……呵”

你一直记得在你还是个小不点时，一日奶奶忽然把你和姐姐叫到跟前语重心长说的话：

奶奶“好孩子们，等你俩成年，顾家的一切资源都将是属于你们的，包括资金，股份，人脉，平衡，暗卫……”

顾礼杏“都是姐姐和我的？为什么要成年？那什么时候会不属于我们呀？”

你像只满脑子装着一万个为什么的小雀一样急急的打断了奶奶的话。

顾礼乐“好好听奶奶讲话，不可以没礼貌。”

姐姐扭头，微嗔的瞪我一眼，却满眼笑意，我便知道姐姐没生气，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奶奶。

奶奶“这丫头，还不是被你和我宠得……”

奶奶笑着摸了摸你的头，沉吟一会，认真的望着我们：

奶奶“礼乐，礼杏，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是的，都是你们两个继承人的。为什么要成年？是因为成年之后才能承担起法律责任，礼杏，你现在还是小孩，没有是非辨别能力，很多事情还要先靠姐姐担着，所以呀，要好好心疼你姐姐，好好照顾你姐姐，互相帮助，互相支撑，懂吗？”

顾礼杏“当然！我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就是姐姐还有奶奶啦！”

你的两条辫子在空中飞扬，你握紧拳头，信誓旦旦的对奶奶保存道。

奶奶“好，好……”

奶奶听到我的“保证书”，舒舒一笑，姐姐亲呢的捏捏我的脸，也忍不住笑了。

奶奶“至于什么时候不属于你们？等你们也有正式的继承人的时候，自然而然担子就归于他们了。”

奶奶“而现在，顾家的东西，除非死，才会不属于你。”

而在姐姐去世后，顾家的一切自是归了我。而我自从嫁入了金家之后，便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心甘情愿的给了金硕珍，为他辅路。

哪怕我为了他成了个半残的无用之人被各样的人在身后耻笑侮辱，也却被他留在金家做个挂名夫人，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我还有利用价值。

那么，我死了，原本我所有的资源将会被毁于一旦，重新洗牌，流向全球，从我发展起来的这条路，会被直接砍断。这是最绝最狠的方法，但是我一直不忍心这样做。

因为第一，夫妻一场，我自以为是的觉得他对我还有些情感。第二，我惜命。我的命是好多人从泥沼中拉起来的，姐姐，奶奶，程管家……以命换命般的让我好好活着……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姐姐……礼杏没能做到……好好照顾自己……

若真有来世，我宁愿再也不要遇见你们，让你们远离这片沼泽，远离上盛。

若真有来世，我定当将所有的恶意、仇恨——满当当当的还给你们。

你的手指微微一颤，血珠顺着指尖滴落。

“嘀——”一声刺耳的长鸣响起。

外面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