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海底在岸上的人看来并没有危险,只有身处其中,才会发现它的可怕。
全身都被无色冰冷的海水包裹着,一开始沈翊还有力气挣扎,还能睁着眼睛。
他看到海平面以外的世界离他越来越远,辽阔的天空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变得灰暗。
身体越来越沉,无谓的挣扎后,肺内的空气开始被挤压,沈翊开始感到深深的恐惧。
心脏跳得飞快,为主人的危险情形买单。
大海并没有人们看上去的那么纯良无害,它是包容的,任何水生生物都可以在它的怀抱中无拘无束。
它也是暴躁的,一个无情的大浪掀上来,一切都就没了。
安静时如春风拂面,润物细无声。
躁动时像远征异族的将军,不留丝毫余地,以赶尽杀绝为使命。
渐渐地,沈翊没那么多力气了,他这才发现海峡的世界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
也不知道是自己失声了,还是临死之前的幻觉。
他撑着眼睛,眼皮却越来越重。
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闭上眼睛,不然会再也睁不开的。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远处的海岸下走过来一个人。
不敢置信的眨眨眼睛,是他看错了吗?
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刻在沈翊心中七年的形象,半生的噩梦皆由此而来。
不大的巴掌脸上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明明那么清晰,沈翊却怎么也看不真切,画不明白。
就好像蒙了一层纱在眼睛上,他伸手去摘,却怎么也拿不掉......
等再醒来,抬眼望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顶,伴着消毒水的味道。
沈翊眨着眼睛,看不够。
从来没有一次感受到医院能这么令人安心。
这证明,他还活着。
他还能见到他的亲人朋友,他还能呼吸到混着汽车尾气的空气,他还是热的。
他并没有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并没有面目全非。
想到这儿,他努力露出一抹微笑,这是劫后余生的幸福。
“你终于醒了。”
是个女声,沈翊忙侧头去看,发现还是位熟人。
是一个美艳的女人,林敏,也是他的师姐。
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沈翊拔掉脸上乱七八糟的管子,挣扎着坐起来,倚着身后的被褥。
就这么几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耗费了他巨大的体力。
“值得吗?七年了,你消失的倒是挺彻底,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林敏语气没什么起伏,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埋怨,不像是来探望生病的师弟,更像是来质问。
或许是觉得有些烦躁,她顺手拿起一旁桌面上的打火机,从盒子里掏出一根烟来,准备点火。
沈翊“这、里...是、病...房...”
沈翊提醒道,张开嘴巴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不像样,每咽一口唾沫都像是被火燎一般,好似砂纸在反复拉着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来。
‘我这是怎么了’
沈翊很聪明,也从来不会自讨苦吃,他没有忘记自己会用手语,也还记得林敏同样有手语基础。
“抢救的时候做了气管插管,刚摘下来还没多久,记得遵医嘱,至少五天之内做个哑巴。”
不知道为什么,林敏的语气总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惋惜,瞧瞧,本来的天才画家,销声匿迹七年后成了英勇就义的警察,多么有趣。
林敏说话很不客气,但沈翊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