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脚鸟

回到家中，今天妈妈破天荒地烧好了晚饭在家等我，“儿子，今天我们厂领导听说你被z市的科技大学提前录取了，特地要求我不要加班回来陪陪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把刚煲好的鸡汤从煤气灶上端了下来，在我父亲还没有离世的时候，家里的饭菜都是由他烹调的，听说母亲当时就是看中了他会做饭才嫁给他的。不知道是不是认为我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妈妈今天的精神状态显得有点亢奋，围着我转前转后的，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并不可口，因为我妈的厨艺有限，但可以看出她已经尽可能地去弥补我这些日子里缺失的母爱，饭菜虽然不可口，但我还是尽可能装着样子狼吞虎咽。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的我在餐桌上并不能找到合适的话题来打开略显尴尬的局面。突然，门口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我主动起身，对着妈妈说：“我去开门吧。”打开门，苏熙珍穿着一件human made的棒球外套和一条修身的Levi's牛仔裤，原本个子就挺拔的她没有穿着平日在烤肉店伪装时常穿的高跟鞋，只是简单选择了一双阿迪达斯的贝壳头，手里却提着大包小包，完美破坏了她今天朴素的穿搭。我眉头紧皱：“你怎么来了？”苏熙珍不由分说地就要往我家里跨：“怎么？我都是你上司了，都不能来视察一下家属的工作吗？”边说边翻着白眼对我做起了鬼脸：“言言，谁来了呀？”见我半天没有动静，妈妈来到门口，“你好，请问你是？”显然，我妈也被苏熙珍的突然来访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苏熙珍则是一股脑地把手里各种化妆品、营养补品、名牌包包塞进了我妈手中：“阿姨您好，我是李立言马上大学的班主任，今天白天已经见过了，因为李立言同学的优秀，领导让我今天晚上一定要来您家探访，这些也是应领导的旨意带来的一些小小的心意，请阿姨不要嫌弃。”我妈显然被眼前价值不菲且数量繁多的礼品吓傻了眼，只好一个劲地推脱表示自己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想起了刚刚苏熙珍对我做的鬼脸，使坏似的提住了礼品，“妈，我们苏老师也是奉上司的命令，你就收下她的一番好意吧！”“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礼貌！”我妈边说边敲了一下我的脑壳，看到我的窘样苏熙珍则噗嗤一下笑出来声，我也只好对着苏熙珍尴尬地笑笑。“苏老师要是不忙，就一起坐下来吃个晚饭吧。”苏熙珍也是不客气：“好啊好啊，我正好也因为赶时间，没吃上晚饭。”

可能是因为有客人来，也可能是因为看到我这个成绩普通的儿子考上了一座还不错的“大学”，我妈特地从冰箱拿出一瓶在楼下便利店买的JIM BEAM的威士忌，平日里的她喝一点啤酒都会醉，看来今天是真的开心了。苏熙珍看到我妈拿出了酒，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我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趁着我妈不注意的时候附在她的耳边提醒她我妈喝不了多少，让她稍微悠着点手下留情。苏熙珍也对我比出了ok的手势，暗示我放心。谁知道半杯威士忌下肚，我妈就醉倒在餐桌上，她在厕所吐完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我只好把她搬去了她自己的房间。回到客厅，看到苏熙珍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刷着手机，“我可没有劝酒啊，这么点威士忌对我来说和漱口差不多。”我也清楚她的酒量，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坐到了她的面前：“你今天过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吧，你这样同时几个身份的大忙人，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来吃晚饭的吧。”她的柳叶眉微微上挑，盯了我半晌，破颜微笑道：“没有啊，就是单纯来看看你，不过你妈这手艺不太行啊，我都没吃饱。”“她。。。她不常做饭”看着我逐渐消沉，苏熙珍也察觉到了她这个问题触碰到了我心里的逆鳞，但她脸上的奕奕神采也只是暗淡下去了一秒，很快又重新搭着我的肩膀：“别想了，走，姐姐请你吃宵夜！”“但我妈？”“没事，阿姨刚吐过一次了，这么点酒是不会有事的。”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朝门外走去。

虽然已经到了半夜十一点多，但是楼下仍有不少小吃摊在忙得热火朝天，苏熙珍拉着我的手，完全忽视掉了这些小吃摊。“你去哪？这儿这么多吃的，那家鸡蛋汉堡很香的！”“姐姐第一次请你吃饭，总不能以后一直让你笑话我是卖烤肉的吧。”苏熙珍一边说着一边扬起她纤细的胳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宏远酒楼。”出租车司机略带疑惑地打量着我们，确实，半夜三更一位成熟女性带着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男孩去本地消费最高的酒店，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到了酒店门口，服务生殷勤地帮忙打开车门，里面的大堂经理看到苏熙珍下车后也迈着急促的步伐走到她身边：“苏小姐，还是去您常去的清远厅吗？”看来苏熙珍是这家酒店的常客了，苏熙珍下车后还是紧紧拉着我的手，冲着大堂经理点了点头，虽然很早就听说了宏远酒楼的消费之高，但真实进入后还是被它的华丽震撼到了。苏熙珍的清远厅被设计在了一条小溪旁，不是人造小溪，而是真实的天然小溪，小溪旁用金丝楠木建造了一个奢华庭院，我们就在那里用餐。桌上已经提前上好了几个餐前点心，上菜的人员全是清一色的不输苏熙珍的气质美女，个个身材挺拔，前凸后翘，她们统一穿着着考究的改良旗袍，显得十分性感。突然，苏熙珍狠狠掐了一下我的手背，我下意识地把手收回：“你干啥？掐我干嘛？”“今天是我请你吃饭，所以除了我，其他美女你都不能看。”苏熙珍边说脸上边露出狡黠的坏笑，我只好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好好好，只看你，苏大美女。”苏熙珍听到我说这样的话，脸上也是忍不住洋溢出笑容，果然，女人都忍不了被别人夸漂亮。

苏熙珍扭头对桌旁的服务员说：“你们把菜都上了吧，我要和我的朋友单独谈点事。”为首的女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到两分钟桌上就摆满了各种生猛海鲜和名贵食材，服务员也清一色地背对着我们排在门外，苏熙珍拉起了她外套下的白色打底T恤，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又干啥！？”“怕什么，我又不非礼你。”思索再三，我才放下挡住眼睛的手，只看见苏熙珍线条分明的腹部有着一道明显的疤痕，疤痕下面纹着一只黑色的小鸟，“不疼吧？”我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没礼貌的话。苏熙珍也只是对我笑笑，“还行，当时差点就被那个畜生弄死了。”看来屠龙这件事情风险是相当之大啊，我又疑惑地询问她那个纹身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世界上有一种鸟没有脚，生下来就不停地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那就是死亡的时候，这是阿飞正传里的台词，也可能是我们屠龙者的一生。”屠龙者的结局到头来会和龙一样吗，终将在自己的路上死亡？“好了好了，不想这么多了，我明白成为组织成员的压力很大，但是我们体内的龙血又强势地指挥着我们完成自己的使命，你明天就要和我一起去组织基地了，这不是怕你紧张，特地来和你聊聊天放松放松嘛。”苏熙珍边说还边对我抛了一个媚眼，她好像一直对她的气质拿捏的很自信，像今日这种朴素的穿着看着就像纯情女大学生一样，但到了必要的时刻她又会把自己骨子里的妩媚释放出来，想必她也用自己的美人计迷倒过不少男人吧。苏熙珍打开一瓶日本的七贤杜之奏起泡酒，和我碰了一下杯，就如同上一次见面一样，一饮而尽，我这次也是毫不客气，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我清楚这种起泡酒的酒精度并不高，但是苏熙珍今天脸上却罕见的泛出了红晕，我知道她平日里总要去改变自己的身份，去隐藏自己本真的性格，因为觉得我是高中生，所以她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样貌。我看着眼前略显疲劳但真实的女人，内心泛起了些许心疼，就好像一个永远不会被打败的奥特曼，今天第一次在人们面前亮起了红灯，人们才知道，那个在怪兽面前永远不会倒下的神话，也会有疲劳的一天。“我可以抽烟吗？”苏熙珍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带着些许惶恐看着我，我更加不忍心了起来，对着她点了点头，她从包里拿出一包蓝色的爱喜香烟，抽出一支用芝宝打火机点燃，放入唇间深吸一口，然后释然地吐出。“中国目前已经打造出了四个屠龙者机甲，分别取龙之九子中的囚牛、睚眦、嘲风、蒲牢为其命名，你要操纵的便是其中的睚眦，是唯一一个用二代龙的骨架融合了百分之四十的人类科技并且搭载了美产第二代驾驶舱的机甲，现在的龙已经逐渐进化出了第三代，而你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操纵第二代龙骨机甲的人，你以后的路会比我走过的更加艰难。”苏熙珍指尖夹着的爱喜升起了烟圈，在灯光下忽隐忽现，我想起了那天梦见的怪物，以后我就要和这种恐怖的物种对话吗？

苏熙珍今天难得不胜酒力，后面渐渐开始胡言乱语，我也只好扶着她走出清远厅，因为她个子不矮，正好靠在了一米七八的我的肩膀上，看着她醉倒的样子，嘴里还在嘀咕着梦话，我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她请我吃饭，最后自己却醉倒了，但我同时又暗自窃喜，如果不是我给她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可能十个我都不可能把她灌醉。我扶着她来到前台，大堂经理还是腆着脸问我要不要记在苏小姐账上，我思索了一会，掏出自己黑卡，“我来结账吧。”大堂经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对啊，我还是个学生模样，穿着平时在家穿着的衬衫、牛仔裤，脚底下是父亲还在世前送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一双白红的aj8，现在aj8的鞋带已经被磨开了线，而且这可能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就这种打扮很难把我和能买得起单的富家公子联系在一起。我输入了我白天刚设置好的密码，随着POS机吐出一张白白的账单，我也送了口气，还好卡里有十万块，不然这顿饭还真的只能指望苏熙珍了，我看了眼账单，这一顿饭就花了我七万多，不愧是上流人的生活，要知道我平时一个月一千多的生活费还能省下一点零花钱。打上一辆出租车，让出租车师傅先带我去最近的酒店，出租车师傅又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带着我们去了附近的格林豪泰，用我的黑卡给苏熙珍开了一间房，把她安顿好，我也搭上了刚刚师傅的车，回到了自己家。

到家后，母亲已经进入了熟睡，我冲了个凉水澡，又来到了阳台。因为已经快凌晨两点，楼下除了路灯一片漆黑，但我却没有丝毫困意，我拿出一张素描纸，凭着记忆里的印象，在纸上画下了纹在苏熙珍腹部的那只无脚鸟，盯着纸上逐渐清晰的图案，或许我的旅途真的就像这个无脚鸟一样，终身没有落脚点，最后只会迎来死亡。想到苏熙珍，张羽，王胖子还有我可能都会迎来一样的结局，我的心情又十分低落，但是人类的命运却被我们少数几个人操纵着，即便我的终点是死亡，我也想保护住我爱的这个世界，保护住我的母亲，我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