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晷命盘悬于中天,南音被混沌火雨灼伤的指尖抚过三百年前被抹去的命纹。那些蜿蜒的金色纹路里,映出少年神君跪在诛仙台剜心的画面——他剖出的半颗心脏化作金莲,正与她此刻心口跳动的血肉共鸣。
"原来帝君每次加固锁心印,都是在用自己的情魄喂养这朵花?"南音周身燃起凤凰真火,将试图束缚她的天将焚成灰烬。她踏着业火走向往生鼎,鼎中并蒂莲已吸饱柏麟的神血,"那今日便让这偷来的三百年,彻底灰飞烟灭吧!"
柏麟的本命剑太初发出悲鸣。他看见南音将星晷碎片刺入眉心,属于上神的金纹正被混沌染成暗红。陨神渊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三百里岩浆突然倒灌苍穹,化作漫天火雨。
"阿姊不可!"柏麟额间锁心印轰然破碎,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如利刃贯穿灵台。他看见自己还是琼花树下的小神君,攥着南音的衣袖讨糖吃;看见神魔大战时南音替他挡下弑神戟,神血染红三千里云海;更看见自己亲手将星晷碎片刺进她心口时,她眼中破碎的星光。
南音已跃入往生鼎。并蒂莲的根茎刺穿她琵琶骨,将凤凰木的本源之力注入鼎中。柏麟疯了一般结印,却发现中天神殿的十二根盘龙柱正将自己钉在原地——这是三百年前他亲手布下的禁制,为防止自己情劫发作伤她分毫。
"你以为锁住修为就能阻止我?"南音在鼎中轻笑,声音裹着混沌的回响,"当年你把我破碎的神魂养在凤凰木里,可曾想过这截木头早被怨灵侵蚀?"她突然拽断颈间红绳,三百颗镇魂钉暴雨般射向柏麟。
剧痛中柏麟看清那些根本不是钉子,而是用他当年送给南音的聘礼——月华凝成的星子所化。每颗星子没入经脉,就有一段记忆复苏:南音教他挽剑花时交叠的双手,他偷吻睡着的南音时颤抖的睫毛,还有大婚前夜南音被架上诛仙台时,他藏在袖中攥出血的拳头。
往生鼎突然迸发青光,南音的身影在混沌中消散,唯余声音响彻三界:"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混沌火雨!"数万道裹挟着魔气的火流星砸向人间,所过之处时空扭曲,柏麟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正在火雨中抱着南音残破的元神。
"轮回不止,此局无解。"司命星君颤抖着呈上半卷婚书,泛黄的纸上浮现出血色咒文——竟是南音用凤凰心血写下的同命契。柏麟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南音重伤他都会灵力溃散,为何锁心印裂痕与她心口伤疤如出一辙。
太初剑突然自鸣着飞向火雨,柏麟纵身跃入混沌前最后回望中天神殿。往生镜映出惊心动魄的真相:南音从未入魔,那所谓的混沌火雨,不过是她在用凤凰本源焚烧自己填补天道裂缝。而漫天魔气,皆来自他锁心印下压抑了三百年的心魔。
混沌漩涡吞噬最后一丝天光时,柏麟在破碎的时空中握住了南音的手腕。太初剑穿透她心口的星晷命盘,却带出漫天金粉般的星尘——那是三百个轮回里被碾碎的记忆残片。
"帝君可曾数过,这身冕服上绣着多少朵金莲?"南音在湮灭中轻笑,指尖抚过柏麟衣襟处的暗纹。那些金线突然活过来似的游走,在他皮肤上烙出与陨神渊祭坛相同的图腾。
剧痛让柏麟看清真相:十二冕旒上每颗玉珠都封存着他剜心的画面,而南音颈间缠绕的根本不是红绳,是三百道用他情魄炼成的锁链。当最后一颗玉珠迸裂,中天神殿穹顶的星图突然倒转,他看见自己浑身浴血地跪在凤凰木下,正将半块星晷按进南音眉心。
"阿姊......"柏麟的悲鸣惊醒了沉睡的往生鼎。鼎中混沌火突然化作数万只赤金凤凰,衔着星尘冲向三界裂缝。南音的身影在凤鸣中逐渐透明,心口却绽开朵漆黑的莲。
司命星君呈上的婚书残卷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出他们谁都不曾见过的画面:南音身着嫁衣立于归墟之眼,脚下是百万神魔骸骨堆砌的祭坛。少年柏麟握着折断的太初剑,剑尖正滴落她心口的血。
"这才是第一世。"南音消散前突然将半块星晷嵌入柏麟的锁心印,鎏金纹路瞬间爬满他全身,"你总问我为何要逆转星轨,如今可看明白了?"
时空在剧烈震颤中重组。柏麟跪在焦黑的凤凰木下,怀中是三百年前南音冰冷的躯体。她心口插着的太初剑嗡鸣不止,剑柄处新生的并蒂莲纹路,与他此刻腕间浮现的烙印完全吻合。
"帝君可知,凤凰木每三千年涅槃,根系就会吞噬一截宿主的记忆?"南音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焦土中突然生出水晶般的根须,缠绕着柏麟的脚踝将他拖向深渊。
陨神渊底竟是片琉璃秘境,无数面水镜悬浮空中。柏麟看见镜中映出三百个不同结局:有时他抱着南音的尸身堕魔,有时南音为护他化作补天石,更多画面里两人在混沌中同归于尽,爆开的金莲将三界重新洗牌。
"你总说欠我一场大婚。"南音的本体从水晶中走出,发间别着朵将熄未熄的业火红莲,"却不知你我早拜过天地——在归墟之眼,用三界生灵的魂魄为祭。"
太初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浮现出归墟石上的古老箴言。柏麟终于读懂那些扭曲的铭文——南音才是混沌初开时诞生的至恶本源,而他不过是她斩出的一缕善念。所谓双生莲,不过是她用来维系本体的傀儡。
"锁心印锁的不是情,是你的神性。"南音掌心浮起完整的星晷,三百世轮回在其中流转,"每次你为我动情,混沌之力就会侵蚀天道多一分。"她突然将星晷按进自己灵台,整个秘境开始崩塌,"这局棋,该将军了。"
当银白色火焰吞没归墟时,司命星君握着命盘的手剧烈颤抖。那些被柏麟刻入星轨的裂痕正在重组,化作十二万九千六百道流光,在虚无中织就新的因果网。他看见幼苗穿透灰烬的瞬间,南音残存的傀儡丝突然发出凤鸣般的尖啸。
"原来在这里......"司命踉跄着扑向命盘,星砂割破掌心也浑然不觉。三百世轮回的密钥根本不是刻痕,而是柏麟消散前滴落的血珠——那些殷红正沿着星轨倒流,在幼苗叶片上凝成南音眉心的朱砂痣。
新生的混沌海中,幼苗已长成参天神木。柏麟从树芯苏醒时,看见枝头悬着三百颗琥珀,每颗都封存着他与南音相杀的瞬间。最顶端的琥珀里,黑衣神女正将半块星晷按进孩童心口,而那孩童腕间缠着的,分明是他最熟悉的傀儡丝。
"你总说我算漏了自毁道心。"南音的声音从树根处传来,带着玉石俱焚的快意,"却不知混沌火燃尽时,正是新道初生的契机。"她赤足踏着琥珀走来,发间别着朵银白色火莲,正是焚尽两人的虚无业火。
柏麟忽然嗅到清苦的莲香。他的指尖穿透南音虚影时,惊觉自己已与神木同化,每道年轮都是次破碎的轮回。司命星君的呼喊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帝君!那株幼苗是......"
"是我的情魄。"柏麟抚过树干上熟悉的金莲纹,突然轻笑出声。三百颗琥珀同时迸裂,星晷碎片如暴雨倾泻。他握住其中一片刺入心口,金纹顺着血液爬上神木枝干:"阿姊可知,傀儡丝最妙之处在于——"
整株神木突然燃起银焰,将南音困在火网中央。她完美无瑕的面具终于龟裂,看着自己掌心浮现出与柏麟相同的年轮:"你竟将轮回因果......种进了我的神源?"
虚无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清响。司命手中的命盘彻底粉碎,星砂凝成柏麟消散前的模样。新生的天道法则如月华流淌,每一道都刻着南音教他的那句箴言——"混沌无极处,方见真我。"
当最后一道银焰熄灭时,归墟废墟上开满并蒂莲。南音跪坐在莲心,腕间傀儡丝开成并蒂莲的茎蔓。柏麟的虚影从花蕊中浮现,指尖星砂凝成支玉簪,轻轻别进她鸦羽般的发间。
"这次换我执棋。"玉簪突然化作太初剑的模样,斩断的因果线如星雨坠落,"师尊可要小心了。"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