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声响起，邢露惊醒过来，发现是顾魏，又闭上了眼睛。
顾魏推门进来，一眼看见她直接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心头猛地一紧，以为她身体不适。话还没问出口，就见她先睁开一只眼瞥了他一下，随即又合上，还自顾自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原来只是睡着了。
顾魏你干嘛睡地上？
他问，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地上？
邢露的意识逐渐清晰，她猛地坐起身，膝盖磕到木地板发出“嗵”的一声脆响。她下意识想去找床，但目光扫过角落那张铺得一丝不苟、床单平整得没有半点褶皱的床时，瞬间像被抽走了力气。
邢露我睡哪？
她闭着眼，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邢露你睡哪？
顾魏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她之前那句“我要跟你睡”说得那么自然，以至于他潜意识里早就接受了两人会同床共枕的安排，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可她此刻这句清晰的划分，直接戳灭了他那点隐秘的、甚至带点自欺欺人的期待。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那点波澜已经被强行压平。他快速把这栋木质结构小屋里所有能躺人的地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顾魏你睡床，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顾魏我睡地上。
邢露歪了歪头，像是接受了他的安排，很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她竟然又倒了回去，侧身躺下，还顺手把胳膊垫在了脑袋下面，一副就此安营扎寨的模样。
顾魏眉头紧锁，反手关上门，快步走到她身边：
顾魏你什么意思？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呼吸均匀，仿佛已经睡着了。
顾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如果眼前是个男人，他大概会直接用脚“提醒”对方。但现在，他只能压下那股无名火，蹲下身，伸手去推她的肩膀：
顾魏起来，去床上睡！
邢露这次有了反应。她不耐地抖了抖肩膀，甩开他的手，然后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又往里蜷缩了一点，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邢露咱俩换换哈。
顾魏……
顾魏蹲在原地，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摆明了就要赖在地上的样子，一时竟无言以对。正值盛夏，地板也不算太凉，他盯着她蜷缩的背影看了几秒，终于放弃了劝说，直起身。
他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发出细微的声响。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各自的呼吸声，一个平稳地躺在地上，一个沉默地坐在床边。
顾魏躺下，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腾、回放。或许，他真的不该来。如果没来，他和邢露可能还在北京，维持着那种表面平稳、偶有波澜的关系，一步步按照世俗的节奏走下去。
可是……马仙洪不会消失，碧游村不会消失。邢露终究会接到任务来到这里。而远在北京的他，能得到的，大概只有她一句轻描淡写的“出差”。碧游村的水恐怕比他这一个月所触及的还要深。她口中的“出差”，会不会变成一场不知归期、甚至没有归途的远行？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发寒。黑暗中，他睁开眼，望向天花板模糊的轮廓，他放弃了唯一跨越他们之间鸿沟的机会，到底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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