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童话（七）

终是架不住舟车劳顿，沉沉地在打扫出来的沙发上睡了过去。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的场景与白日所流离的这个名叫津轻的雪城重合，那个年幼的栗发孩子站在冰天雪地里，衣服单薄，脸上白嫩的皮肤留存着被掌掴后的痕迹，被凛冽的寒风刮过那红色又重了几分。

他在哭泣，像个孩子一样的哭泣。

孩子哪有那么多隐藏的心思，因为被父亲责打、因为疼痛、因为寒冷、因为迷茫与不理解，所以就哭了出来。

小百合向他走近，然后脱/下/身上的外套将他包裹住，握住那双冰冷的小手，可是对方仿佛被她这番动作吓到似的，连忙想要挣脱出来。

“不...不可以的姐姐。犯了错误就是应该受罚的，如果让父亲看见了会对我更加失望的。”

你没错。

错的不是你。

错的从来都不是她的阿宰。

少女将少年拉了回来，重新为他披上外套，紧紧嵌入自己的怀里，试图将自身的体温传递过去，两个人一起承担，就不会那么冷了。不知为何，她忽然看到了幼年时那个小心翼翼的自己的影子。

“你没错，你真的没有错。”

男孩沉默，再开口时已经是带着哭腔，他终究只是个孩子啊。

“......那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呢......”

他一边说一边抽泣，一只手来回擦弄自己的双眼，父亲是不喜欢看到自己哭的，哭是废物的表现，家人只会更加不喜欢他的。

他没有兄长们的英俊聪慧、也没有弟弟的讨人喜欢，被摆在了最不起眼的位置上。

小百合半蹲着，拉下他的小手，额头贴向他然后蹭了蹭，“......不是的。”

“你相信我吗？未来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并不是只有父母亲人的爱才是唯一。未来修治一定会遇到那个只会用尽全力爱着你的人。所以.....”

“所以我应该继续努力地活下去，对吗？”还未见证更多苦难的男孩澄澈的双眸中仍然带着对这个于他并不温柔的世界的期待。

“对。”

“只要你努力地活下去，一定会有好的事情发生。”

那场梦里只有他们两人和皑皑白雪，他被她抱在怀里没有再挣扎，似乎快要到了梦境的尾声，小百合也很清楚这只是一场梦，所以才能够肆无忌惮地对那个历经苦难的孩子说出那些想说却在现实中没有机会说的话语，算作补偿。

他忽然张开方才一直紧紧攥着拳头的小手，摊开右掌心，里面露出来一朵漂亮的纸折玫瑰，瞧他的指甲尖，已经有些磨破了皮，估计没少练习。

哭过的孩子扯起一个笑容，抽了抽鼻子道：“学校里的手工课老师这周教了我们叠纸鹤和玫瑰，我学得很快，还被老师夸奖了呢。”说着说着，又勾起了伤心的回忆。

“回家后练习了好久，原本打算送给父亲的......因为我们家的家徽是鹤丸哦，很漂亮的。”男孩骄傲地转过身让她观看背后衣服的标识。

那只鹤骄傲地昂首，翅膀高扬。

“但是父亲并不喜欢它们，又因为他觉得我将太多时间都浪费在这种幼稚的手工上并且打断了他和兄长很重要的谈话所以被罚了出来。那只纸折的鹤被父亲踩坏了，说是让人看到会降低津岛家的身份地位，还好玫瑰被我藏好啦。”

“可是，它们真的很漂亮呀，即便是折纸折出的东西，也会有生命力的吧。”纸鹤被踩在脚下的那刻也会很疼。

“姐姐，你喜欢玫瑰花吗？他们说女孩子都会喜欢玫瑰花的。”

“......喜欢。”

“那就送给姐姐啦，因为小玫瑰跟着我说不定回家被父亲发现了的话会被丢到垃圾桶里或者踩碎，姐姐要照顾好它呀。”

接过那朵玫瑰后，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连同那个男孩的身影也慢慢化作雪雾消失，梦醒了，睁开眼，掌心却落了空。

最后对那个孩子说的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也许融化在了寒风里。

“未来你会遇到你的玫瑰。”

想起几年前的生日，他送了他一大束纸折玫瑰。也想起时隔四年再度见面后他用来传递信息的爱心折纸。

“太宰哥哥，是谁教的你折玫瑰花呀，好漂亮。”

“忘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