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二）

窗外在下雨，雷声轰轰作响，这种鬼天气在横滨的冬季都可以称为异常，宛若爆炸般的惊雷外加带些担忧的声音把少女从噩梦中拯救出来。

无论是父母双双死去，还是太宰治叛逃的当晚，横滨都默契的宛若泄洪，雷声长鸣。

“小百合。”

“小百合。”

被熟悉的声音唤醒，她摸了摸自己，发现已经被梦境折磨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百合立刻翻了个身，死死抱住身边的太宰治，力道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大，娇小柔软的身体不停地发抖，大口呼吸着屋子里地空气。宛若一场死里逃生。

“太好了...太好了...”他还在。他还活着。

太宰治睡得稍晚，刚打算放下手机入睡时忽然听到自己身边少女嘟囔着什么东西，眉头紧皱，而且哭了出来，脸上一片湿润，心下了然她定然是做了什么噩梦，连忙将她唤醒。根据现下的状态，看来噩梦肯定是同他自己有关的了。

他像是哄弄孩童般一下又一下轻拍小百合的脊背，“别怕，别怕，只是梦哦。”太宰治低声安慰道。

“是做了什么噩梦吗？说出来的话就不会害怕了。”

小百合没有应声，双手仍然牢牢扣着太宰治以确保躯体的真实感，眼下的才是真实，梦里不过是虚幻。没准只是最近因为压力太大，加上看着太宰治没日没夜的为横滨的状况担忧才会做出这样的梦。

对，一定是这样的。

“阿宰。”

“嗯？”他搂着小姑娘换了个故事来会舒服些的姿态，也能让她感到更多的安全感。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不过那好像只是梦里的情绪，带回到现世，只有庆幸和残存的恐惧。

“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梦？关于我的吗？”

“对。”她吸了吸鼻子，“我梦到你...不，又好像不是你。”无论怎样，无论真正的太宰治叫嚣过多少次死亡，她也不认为眼前正抱着她、已经发生过亲密关系的太宰治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他的荒芜没有人能够救赎，那里已经寸草不生。

“我梦见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男人。”

“哦呀。”太宰治牵起小百合的手，搭在自己的脸上。“那是我帅一点还是他帅一点？”

他本想像以前那样缓解她的紧张，但她仍然面色不佳，紧接着说出来的话让他一愣。

“我梦见他掉了下去。”

“在五角大楼的楼顶坠落，周边有很多人，但是谁也没有拉住他，最后在那片雪上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

说着，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又坠到了那片恐怖的画面里，他的嘴唇蠕动，最后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但声音埋没在了袭来的冬日寒风里，湮灭无声。

原来是这样啊。

那还真是糟糕的噩梦。

太宰治伸手，捉弄般的捏住小百合的鼻子，失去自然呼吸的感觉帮助沉浸在梦里的小百合再次脱离出来。

“那一定不会是我的。”

“抱歉，小百合。大概说是我先前的错误太多，所以才会让你感到了不安。不过现在的太宰治，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去死的愿望了。小百合也意识到了，不是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确实，不只是她，就连侦探社的人也在最近多多少少观察到了太宰治的改变，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他嚷嚷着要去自杀并且付诸实践了。为此，警察还特地前来关怀是不是某只自杀狂魔找寻到了某种不为人知的自杀方式并且自杀成功所以最近才没有再见到先前会以各种形式自杀却失败的太宰治。

事实证明，小百合先前那种不可描述的将自己一同堕入深渊以期拉住他的方法确有功效。

如果说这里的太宰治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以及织田先生的帮助对这个颇为糟糕的世界产生了虽然零星但她有信心不断扩大的留恋，那么梦里的那个太宰治是不是一无所有。

“嗯。”她点点头，然后抬眼注视着这张她心底里最漂亮的脸。“总之，如果你很累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不要把什么事情都一个人背在身上。”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似乎有某种默契的力量在牵引着两个人的心，越聚越紧，直至他们两个人融为一体。

“我知道。我的小百合是最可靠的女孩子了。”

话说完，太宰治把被她踹掉的被子向上拉好，然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快点睡吧。”

小百合听话地闭上眼睛，钻进他的臂弯里，抓着他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也好。

就一直这样睡到横滨的阳光升起来的时候吧。

阴天总会结束的。

太宰治跟随着一起闭眼前在小百合耳畔温柔地低声细语道。

“不管怎样，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晚安，小百合。”

*

最近的天气糟糕的有些反常，像是真正的黑夜来临前所提前制好的奏鸣曲。雨夹雪的天气伴随着惊雷委实罕见，但习惯了安稳生活的人们并不会将注意力太多的投放到这上面。

小百合嘴上说着有压力的是太宰治，可他清楚，眼下貌似是小百合的压力比他更大了。自从那场噩梦过后，她总是在发呆，而且恨不得连他上厕所都陪在他的身边。比以前更像个小跟屁虫，而问他什么，她又不答话。

一个人的死真的会对另一个人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吗？

会的。

因为他见过。

所以即便她不说，他也能理解她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如同中也那天离场时对他的嘱托，无论横滨到了多危急的时刻，他都不能把小百合白在危险的位置上。至于那些难办棘手、捕捉老鼠的事情交给他们就行了。

而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她即将到来的生日惊喜。如果照她现下这么懂事、一反常态那种早早在月初就嚷嚷着好期待自己的生日的口吻，估计会将生日抛掷脑后。

在距离他们的小公主的二十二岁还有不几天之前还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为了开解小百合，太宰治决定找件其他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比如，带她去见见她一直很想见的那位熟人却又在他的讲述中甚是陌生的女人。

“到了。”

太宰治牵着女朋友从出租车里下来，来到那家两人都再熟悉不过的lupin酒吧。一直心不在焉的小百合回过神来，她分明记得太宰治来之前说的是带她去见一位朋友。

总不至于是那位在异能特务科工作的常年缺少睡眠的坂口安吾先生吧。

小百合被太宰治带了进去，理所应当地就在吧台那里看到了正在擦拭杯子的店长。这还是小百合和太宰治和好后第一次以两个人同行的姿态来到这里。

她本想借着熟稔先唤一声凉子姐，结果被太宰治抢先一步。下一秒，小百合整个人都不好了。

“织田夫人~我带小百合一起过来了哦。”

呆滞在原地顺利从烦躁纠结在梦里的状态逃脱出来的小百合：“......”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要被自己的猫咪玩弄于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