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IP暖

一个短发齐肩的少女静静地坐在一张冰冷的病床前，目光呆滞的看着病床上的老妇人。那少女的脸很干净，干净的似是没有一丝血色。她的身旁放着一个破旧的书包，显然是刚从学校中出来，便急匆匆地赶到了这里。

“请2号床的家属，到付费区交付住院费。”

少女缓缓起身，走向一台机器，在上面输入了卡号，通过人脸识别，支付掉了这个月母亲的住院费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标红的数字已经只剩下两位数，和提示充值的标语，她不免有些心慌。

这个月的钱交完，下个月就会被医院赶出来了吧……

很难想象，时代都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还会有像自己家庭这样生活如此艰难的人。要是自己也能赚钱就好了，可是自己才15岁啊……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一个戴着口罩，身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过来，开口问道：“你好，请问您是2号床的病人家属，杨暖吗？”

杨暖有些奇怪，应道：“是的，怎么了？”

“啊，请您来院长办公室一趟，院长要找您。”

杨暖心里咯噔一声，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缓缓跟了上去。

走进宽敞明亮的院长办公室，杨暖见看见有一个眉目十分清秀的年轻男子坐在办公桌前，他戴着口罩，并不能完全看到他的容貌，但整个言行都给人一种亲和力。见杨暖进来，他伸出了手，指向了面前的椅子，并示意带路的人离开，关上了门。

此时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人。

院长手里拿了一个玻璃板，实际上是一个透明的显示屏，杨暖扫了一眼，便惊奇的发现上面有自己的和母亲的照片。她赶忙道：“院长，您听我说，我明天就去找我父亲要钱，他会把钱打到卡上的，我们还能支付得起……”

院长举起手示意杨暖打住，面带笑意，语气平缓的念起屏幕上的内容，娓娓道来的神态颇象是在讲故事：“杨小姐，你的父亲在你还没上中学就和你母亲离婚了，原因是家暴，法院因此将你判给了你的母亲，且你的父亲现在还在监狱。您的母亲出了交通事故，成了植物人，到现在你们支付的住院费都靠的是当时肇事者的赔款。而你，是一个即将结束义务教育，马上迈入非义务教育阶段的中学生，以你的成绩还很有可能考到十分优异的学校，即将面对依你的处境几乎不可能支付的学费，根据这些信息，我实在很难相信刚才您说的那些话。”

杨暖手微微地颤抖，她尽力的平复自己的呼吸，吐出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

年轻的院长摊开双手，很有礼貌的回答：“这是一个大数据掌握世界的时代。”

杨暖沉默了，她明白，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隐私可言的，只要有足够大的权力，便可以把想要调查清楚的人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少女局促的把双手撑在双膝上，低头道：“那……今晚我就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走……”

院长轻松的笑了笑，道：“杨暖小姐，我想你是误会我们了。我们并没有想要赶走您母亲的意思，我们是来提供一个解决方案的。”

杨暖愣了一下，立刻啄米式点头道：“可以，完全可以，只要让我妈继续在这里接受治疗我做什么都可以。”

“杨暖小姐，请您不要急着答应，因为这个解决方案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杨暖才不管，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搞到钱，让母亲在医院住着，自己还能上学。

“您听说过，IP吗？”

谈话一直持续到十点多才结束。

杨暖回到空无一人的租房中。这个小小的空间被打扫的很干净，杨暖第一次觉得回到这里有了归属感，因为就在刚才她一次性交清了拖欠了半年的房租，终于把那种长时间的恐惧，羞愧之感抛之脑后，顺理成章地安心住在了这里。不仅如此，她还提前交清了未来十年母亲的住院费和服务费。

她躺在床上，看着手里薄薄的卡片，上面印着一个地球的图样，和两个醒目的字母：“CF”。到现在，她都无法想象，这个轻轻的东西后面的数字是多么沉重……但至少现在，这个是属于她的了。

像普通人一样，杨暖之前对于IP的了解就是和一般的警察和一样，维护宇宙治安和平，打击违反星际法犯罪，在CF中奔波的工作者。但是回忆着那个院长对自己说的话，她还是有些微微犯怵。当时，那人声音忽然低沉严肃的道：“你要想好，进了这个组织，你将永远不能出来，永远服从命令，把你生命的决定权交给这个宇宙和你的队友。你若是做好了决定，那这个卡里的钱就都是你的了。”少女轻轻的沿着卡的边缘摸索着，陷入了沉思。

所以……IP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第二天，按照要求，杨暖请好了假，拿着卡，坐上了在家门口等着的一脸黑色磁悬浮轿车。一上车，两边的车窗就被拉上了窗帘，车上还坐着一个白发男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正闭着眼听歌。驾驶座和后座之间被不透光的板子挡着，看不到驾驶员。杨暖不好意思打扰那个男孩，但是自己又很无聊，一时尴尬的又犯了社恐，焦虑俩字几乎写在了脸上，目光无处安放的到处乱扫。

不过尴尬很快结束了，前面伸出一只手，收走了他们所有的电子产品和无线设备，甚至是机械手表也没留下，车上的两个人都变成了失联状态，男孩也没了可以听歌的东西，终于是最先发了话：

“你为什么来？”

杨暖赶忙用自认为很真诚的表情看向他，为了防止说错话，极简洁的答道：“做IP。”

“那你为什么要做IP？”

“为了……钱？”

“哦。”

“……”

“你不问问我？”

“那……你是为啥？”

“白血病，活不久了，没人要，就来了。”

杨暖很震惊，这么悲剧的话从一个孩子嘴里吐出来是这么的云淡风轻，总觉得这个语气和年龄十分违和。

“这样啊……”杨暖刚觉得尴尬缓和了些许，正欲再聊几句，却被车外的声音打断了。

“请二位下车。”

杨暖忙拉开窗帘，窗外早已不是上车前那熙攘的城市街景，而是一片荒芜无边的沙漠。两人小心翼翼的下了车，都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目光环顾四周，这种寸草不生，毫无生机的黄沙，竟然给长时间处于高密度高压力的城市环境中的人一种纯洁的，被净化的感觉。慢慢转身，只见车的后面赫然矗立着一座庞然大物。这是一座通身黑色的高楼，目测无法判断出这楼的高度，只觉得这像是通往天堂或天庭的天梯，一眼望不到头……

一位戴着面具，穿着黑色军装的黑人走了出来，用英语与司机大约交谈了几句，便用流利的中文对着两人道：“我叫Rashawn，欢迎你们成为地球实习IP，这里是地球IP分部基地，接下来你们将接受一个月的特训，并在特训结束后乘坐飞船到达IP总部基地正式实习并通过转正测试，成为真正的IP，为宇宙和平贡献力量，请二位随我来。”

杨暖握了握手中的拳头，她终于是意识到，做IP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的事了，但是稀里糊涂地走到这一步，好像后路早在拿到那张卡开始，便断的干干净净。她的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位院长向她反复确认意愿的场景：

“你确认，你自愿加入CF-IP组织，为维护宇宙和平贡献力量吗？请你明白，如果答应，接下来你的一切行动和言行，必须听从指挥，不得反抗，不得违反，不得泄露，如有犯者，诛之。这是性命的契约，你愿意把生命交给IP事业吗？”

“要是我的命，可以拯救我妈妈的命，很多人类的命，甚至其他星球生命的性命，我愿意。”

在Rashawn的带领下，一个15岁的少女和一个7岁的男孩”沧海之一粟”的身影，慢慢笼罩在高楼的阴影之下，消失在黑洞洞的楼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