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温子戍,自小天赋异禀,四岁时就被隐士高人看中带回深山习武。
自此后一别家乡二十余年,隐居丛林饮甘露食仙草,武艺突飞猛进,对世俗的欲望却越来越淡薄。
人魔之争开始时,我与师父正在精修秘籍,错过了最佳的下山时机。
等到我们从山洞里出来,发现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为了寻找我的父母,只好与师父拜别,一路风尘往临城而去。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借了别人的光,我这一路都没遇见大妖怪,偶尔来偷袭的也全是往日就见过的小妖精。
非常顺利的来到临城,我才第一次感觉到妖魔的杀气。
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已经变成废墟,本以为要进城一定得经历生死决战,没想到城里把手的都是胆小的小精怪。
尽管没有危险,可一路上看着繁华的街道变为如今的废墟,心中郁结又惶恐。
看着邻家沈大哥的尸体挂在树下,已经风干到只剩下一副骨架。
门前的朱漆大门紧闭,我居然不敢去推开那扇门。
可我总是要面对的,不管是噩耗还是重逢,在我下山时就应该知道即将面临什么。
等我鼓起勇气摸上门栓,结实的大门居然向内倒去。
尘雾四起时,我便见到了那个让我后悔了一辈子的姑娘,也是从这一眼开始,我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其实从第一招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身后剑鞘里本该安静躺着的斩龙刀蠢蠢欲动,我却迟迟不想拔刀。
当然,我最后就算拔了刀也是一败涂地。
看着那姑娘脚下干涸的血泊,我知道那是温家人的血,可我不相信是这个姑娘杀了我全家。
可笑又可悲的是,当初那么相信她的我,最后还是会与她为敌。
那个太阳高悬的下午,我拜了那姑娘为师,跟随她学习道家仙术。
也是那天下午,我们从临城出发,一路向西北方赶路。
一边看她英姿飒爽的解决妖魔,一边从小妖怪那里打探到,当初屠了临城的魔神,就是西北三河魔君。
那时候我见她遇魔杀魔见妖斩妖,甚至天真的幻想过,她是为了我才一意要去三河魔君的地盘。
在一片竹林里,我遇见了一个人类,当时心软的救了他,却被当场背叛。
斩杀了黑熊,我呆愣的站在原地,那时候脑袋空白着,好像世界已经失去了意义。
是她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阳光下竹叶晃动,她的目光里平静又沉默,却成为了我这辈子见过最明亮的阳光。
她口是心非的说交给我决定,却害怕我心软早就教训了那个男人。
看着她毫不费力的拖着熊走开,我询问了那个男人,才得知原来人族还有最后的根据地。
天通屿自古就是神仙宝地,我的武学师父就是天通屿人士,他一百七十多岁,自小听着圣女的故事长大,后来也把圣女的传说讲给我听。
听说了天通屿再次出现圣女,我的内心是雀跃的,这是不是说明我的父母还有可能存在于世间?
我本决定要马上去天通屿,可看着那姑娘津津有味的吃着我烤的肉,最终还是没说出分别的话。
那时候我幼稚的想着,如果我现在就走了,那是不是没人做饭给她吃?
我们相伴的时间很短,我几次想叫出她的名字,可最后也全都咽进肚子里。
那个山头的决战,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可事实却让我比死了还难受。
我虽然昏迷着,可她和那只猫的谈话,我全都听在心里。
原来我没有仙骨,怪不得练不会她教的法术。
我想我是恨的,不然怎么会明明已经在山顶眺望到她与魔君决战,还是放弃了追寻,反而掉头去了天通屿。
我最终也没有找到我的父母,只在天通屿遇见了曾经温家的奴仆,他们向圣女推荐我,我便拿起了刀,与圣女一起拯救人族。
尽管很多时候圣女对我的好感表现的很明显,但我却一点也不心动。
如果我没见过那个姑娘,像圣女这样美丽而又强大的女性,一定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伴侣。
可怕的是,我见过那个姑娘后,再也没有办法对别人心动。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多,我终于以武入道,可我再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我以为我们已经无缘相遇。
心里遗憾时,在哪决战的战场,我又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当时冲出去与她战斗,我想的不是分胜负,而是问清楚我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
可心里编排好好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冷嘲热讽,甚至在圣女伤了她时,我都未曾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那一战,人族大获全胜,大家在废墟中重新建立了城市,各自佣兵为国,而我拜别圣女,漫无目的的在人间游荡,期望着在什么地方再遇见那个奇怪的姑娘。
可笑的是我追寻了一辈子,最终只找到一座流传着她传说的城市,这里的人们把她奉为神明,每日虔诚的焚香敬礼。
我便在这里留了下来,日日到神像下坐着,赶走所有来滋扰清净的小鸟,吹散每一缕妄图沾染她神光的尘埃。
随着视线越来越模糊,我日日想起的不是常人濒死前的人生回望,而是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记得她问我,为什么会用剑包裹着宽刀?
当时我的回答是:斩龙说这个包最舒服。
那姑娘笑了:这包长长直直的,你的刀在里面难道不会挤脚吗?
我也跟着笑却没有做出回答。
也许合适不合适不重要,有那个包在,斩龙才会觉得舒服,就像有她在时,我的人生才似乎找到除了练武光宗耀祖以外的意义。
“等你学会了仙术,就可以随时开火做饭了!”
“叮当要吃铁锅炖大鹅,明天我们去抓!”
“这座山的景色不错,你就在这里训练,跑着跑着看看风景,就不会累了。”
“……”
“……”
我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也记得我们相处的每一个场景。
可最终我还是没叫出她的名字……
也许遗憾就是,我始终没说我爱你,而你也始终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