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传承者

正午，烈日炎炎。灼热的阳光直射在益达冰冷的身躯上。

他在这，已经不吃不喝跪了整整三天。见它蓬头垢面，面无神色，如同一具摆置已久尸体，浑身散着恶臭。

刘府门口的两名看门投去鄙夷的目光，窃窃私语着。路过的人无不多视，却也会感慨几分。

此人怎还跪着?是在赎罪，在等谁?

事实上明眼人都看得出，若真是益达拐走了小刘，造此重伤，他又怎会把人送回，又在此长跪?

流言止于智者，大多数人都心里清楚，但却又装作无知。

“吱——”

刘府的门开了。益达心头一惊，他试着抬起头，但意识却格外的沉重，两只眼皮打颤，喉咙里头发出激动的呜呜声。

“小……”

那是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低鸣。沙哑，犹豫，没气。心中无数次祈祷她平安无事，无数次期待出来地人是她，无数次坚定着要等到最后……

我们明明约定过，要一起去走遍千山万水，饱览山河美景……

所以，我一定会，一直等下去！

可每当门打开的一瞬，他却总是犹豫。

不如就此放手，确认小刘没事便离去?

我该如何面对?

不知是万幸还是可惜。出来的并不是小刘。一切成空，如高高举起的千斤重鼎坠下，砸在了胸口一般。

曹秀居高临下，目光瞥见益达。他嘴角微微抿起，双手放在背后，一步一步地靠近。

“就是你带走了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益达心头一颤，又一次艰难地抬起头，盯着曹秀。

“很不错的表情，但……”曹秀凑近了脸，表情变得阴险。

“杀光了我的人，我很愤怒，所幸结果偏差不大，还是得感谢你把刘大小姐带出来。”

他猛然回想起，从那群黑衣人的身上摸出的出乎意料的东西——曹家令牌。

未婚妻！益达想握紧拳，但浑身使不上劲，只有愤怒如火焰在胸口翻涌，他瞪着诡笑的曹秀。

从一开始，曹家的目的就是小刘！

曹秀见益达此等表情，更是开怀大笑，没过一会，笑够了地他便恢复到原初。

“不过，我们也不会再留着没用的狗，你既要和我曹家作对，那便也别怪我无情。”曹秀背过身去，这时，曹家的马车也到了。

刘府的门再次打开，几位女佣先是走出，妆容华丽，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节日一般。

女佣走出，两排站起，毕恭毕敬地低头。慢慢地，有一女子走出，正是小刘。她身着艳丽红袍嫁衣，淡扫峨眉，妆容清雅秀气。就是为亭亭玉立地大美人，款款走出。

“小刘！”益达虽惊愕不已，但他心中最先想起的，还是为女孩没事而松了口气。

曹秀此时却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小刘地手。小刘面无表情，并为反抗。她低着头眼皮垂，没有什么精气神。

为?为什么?益达想起身，使出全身力气，颤抖着，激动地，可那小腿的血肉似乎与土地粘在一起了般，肌肉扯动，皮骨分离！

小刘并未看过来一眼，只是任由曹秀牵着，一路被侍女迎上了马车。

“明白了吧，再高武艺，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与我世家作对，只有死路一条。”曹秀最后戏谑地嘲讽，挥挥手招来几名壮汉，道:“把这不懂事的狗，丢进河里喂鱼。”

说罢，曹秀上车。

益达才摇摇晃晃站起，迎面来就是一拳，打在右脸上，飞出几米来远。他不吭声，血从两个鼻空里流出，滑进干涸皮破的嘴唇之上。

“为什么，明明已经没事了，我却……”

心莫名其妙地痛?明明只是不可能实现的约定，明明已经确定她平安无事了，我怎么还是那么紧张，那么难受?

感情里，已经掺杂进了些奇怪又复杂的东西……不甘，愤怒，迷茫，五味杂陈，无法表达，如何发泄?

那就躺一会吧。这种感受，就好像曾经与娘分离时那般相似——一想到自己最爱的母亲会从此再也看不见，摸不着时，悲痛欲绝……

那时，自己除了流泪，做不了什么；如今，自己又是除了躺着，仍旧做不了什么。

“石兄，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一人见益达在地上一动不动，问道。

“也许吧，我们走。”出拳的壮汉有心无心地瞥了眼两块黏着地上的皮肉，领着手下们离去。

随之，刘府的门再一次打开。刘老爷走处，四下张望，找着了地上躺着的生无可恋的益达。

他走了过去，身后跟着朱大夫。

“为什么……”那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哑的声音，益达使出最后一丝余力微微睁着眼睛看着老刘。

朱大夫蹲下铺开工具，为益达进行简单的治疗。

“你想问什么？”老刘蹲下，凑近脸瞪着益达：“为什么要给你治疗?还是为什么那么急着要把女儿嫁出去?”

他接着站起，哄然大笑。

“千山万水?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啊！”老刘笑够后双手叉腰，俯身低语：“你当真以为——作为父亲的我，乐意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锁在家里！?”

他太阳穴上几根青筋暴起，脸也通红通红——他生气，生益达的气，生曹家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对，我是失职，我不配做——父亲！我给不了她想要的自由！也没法实现对她的承诺但我——就只是希望她健健康康！”

从情绪激亢到崩溃，一反常态的刘老爷，不再有往日的威严。此刻，他还是刘家家主，但也更是一位父亲！

“曹家，那些个狗东西，一心就像要吞并我刘孙两家！他休想！”

“老爷！”

朱大夫此时已为益达包扎好伤口，回头跑来安抚情绪失控的老刘。

“不会给他的，绝不，绝不！”老刘骂骂咧咧地，在朱大夫的搀扶下回了府。直到最后进门那一刻，他再一次看向同样望着自己的益达。

忧虑、无奈……不甘！

老刘发疯似的表白，实际却更深程度的彻底打消了益达心中的无味杂陈。

我为什么而困惑?我为什么而迷茫?

那位父亲，小刘的父亲，刘家的一家之主以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所有无力无助的表现都是在向他们低头示弱。躺下，也许是一个好的选择，一走了之，也许也是一个好的选择。小刘没事，小刘安好，这都只是老刘与自己想要的，先入为主的需求。然而却从未有谁真正去考略过……小刘的想法！

“我……”

益达艰难地爬起，他摇晃着，摇晃着——站起。

“我可以一走了之……也可以一直躺着。但他不行……可悲的一家之主，相似的父女二人，总是优先的考略着自身之外的东西。”他沿着小刘离去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挪动着。

那……我呢?我也……只是想……益达没动几步，却又再一次沉沉倒地。

“我也，只是想要完成……约定。”

……

不知多久过去，再次睁眼，已是熟悉的房梁。益达从草席上坐起，环顾四周。

身上缠着绷带，房子是自己的山间小屋。

“呀，你醒啦！”

陌生的声音在耳边想起，益达疑惑转身，惊起。

如此熟悉的脸，让他无法够相信闭眼前所经历的一切。昔日熟悉的小屋，小刘小脸莹莹地守着自己！?

难道都是梦！?

“小刘！”益达甚至忘了身上还有伤，激动的一把抱住“小刘”！正当他热泪盈眶，手不自觉地握在“小刘”的胳膊上……

不对劲！益达敏锐的察觉。

是肌肉！?

他有些麻木，抬头自己端详一番，是小刘没错！但再恰一恰胳膊……

肌肉！！

“额……那啥，其实，我只是一个会易容的大夫。”“小刘”当着益达的面将脸撕了下来，继而显露出一张和蔼可亲的大叔面貌。

这一幕给益达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一辈子难以磨面的阴影。

“老…老舅?”只是回过神后，却又觉得大叔好生眼熟，与自己死去多年的老舅极其相似。

“别瞎认亲戚，我叫冯冲。那边坐着的是我的师傅，法号【寝室长】”

益达才发现原来桌边有个老和尚。

“咳咳，区区寝室长，不足挂齿。”老和尚十分谦虚。他走到益达身边，上下就是一番打量。

“干，干什么?”益达被这老和尚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像啊！”老者走出些距离，背对着益达说道：“别怕，小伙子。老夫只是有一事相问。”

“你可知——奇术?”

益达身体一颤，并未答话。

“武者，修武道也，仙者，修奇术也。”老者似乎早已意料到益达的反应。自顾自说着，紧接着他突然伸出一只手，对着屋顶。

周身的气流以肉眼可见的状态汇聚，逐渐盘旋成火！

“什，什么！?”益达难以置信的睁大眼。

“曾经，十位有着远大抱负的少年一同寻找仙家拜师学艺。其中，有四人找到了【无名大师】，【无名大师】将自己的奇术一分为四，传给四人。四人下山后，一人成为新国代理主席，一人开了家医馆，一人最后回归山林学艺，一人成了举世无双的征服王。”寝室长慢慢收回了气，火球消失。益达则神情严肃，坐在床边。

“我说的没错吧，拓荒诀凤凰手传承者，请问你的这么奇术，是从哪里来的。”

(未完待续)